阿里行 作者:林萤


(一)      进阿里

 

 

进阿里有四条路:走北边的新疆喀什翻喀拉昆仑山到噶尔的新藏公路(218国道的北段)、走东边的那曲到噶尔的黑狮公路、从日喀则地区的拉孜县翻冈底斯山脉北上进入阿里(从拉萨经日喀则到狮泉河镇的卧铺客车就走这条路,日夜兼行走三天)沿雅鲁藏布江溯源而上进入阿里(218国道的南段)。今年我们进阿里,就是在第四条路上沿着雅鲁藏布江溯源而上。不过,想走这条路就必须先去有关部门办边防证(各省会城市公安局都可办理)。

 

在卫星照片上,雅鲁藏布江就象一条美丽的哈达挂在藏南的大地上,在高原风的吹拂下,柔柔的向东飘去。进入日喀则地区最西边的仲巴县,就进入了雅鲁藏布江的江源区。雅鲁藏布江的源头分为两支:向北的一支称为马攸木藏布。起源于冈底斯山;向西的一支称为杰马央宗,起源于喜马拉雅山。论长度,马攸木藏布更长,论水量,杰马央宗更大,为此,孰为雅江正源?就成为学者们长期争论不休的话题。不过近年来,马攸木藏布的下游总是断流,杰马央宗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为雅江正源了。

 

雅江源区是一片夹在喜马拉雅山脉和冈底斯山脉之间的山间平原,218国道(新藏公路)就蜿蜒其间。这里曾是一片大湖,多少年前湖水干涸后,这里就成为了一个美丽广阔的草原。在红日白云蓝天下行走在绿色的草原上,看着草原上的一群群的牦牛和绵羊以及马上的牧人,心里真惬意啊!如果你此行的运气不错,那你还能遇上藏原羚(黄羊)、藏野驴、黑颈鹤之类的珍稀动物。可爱的藏羚羊这些年来很少到雅江源区来了,不过,如果你运气实在太好,你也许也能在这里看到藏羚羊那矫健的身影。至于草狐狸、野兔等小兽就是这里的常见动物,最多的是鼠兔,草原上满地都是,其次就是那颇有喇嘛仪态的雪猪(旱獭)了。

 

当越野车驶过马攸木藏布大桥(雅江第一桥)时,我们就进入阿里的实际管辖区 了。说来也真有意思!在我国出版的各种地图中,马攸木藏布和杰马央宗夹持的三角形江源区都属于日喀则地区仲巴县,可多年来在这片无人区游牧的却是阿里地区普兰县的人,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就成为阿里的实际管辖区了。

 

 

218国道恐怕是全国路况最差的国道吧?!尤其是阿里—日喀则之间的仲巴—普兰段。特别是在下雨后,在这条路上行车简直就是在泥泞中挣扎。过去仲巴县帕羊镇到普兰县霍尔乡之间的路段更是令人恐怖的地段,路况极差不说,几百公里皆是无人区,而且来往车辆很少。车要出点事而滞留在路上,那真是苦不堪言啊!这条路上甚至多次发生过冻死人的事。现在不同了,聪明的康巴人在这里看到了商机,于是,一个个帐篷旅馆出现在路旁了。开初的帐篷老板都是藏东来的康巴人(女人居多),后来当地人也加入进来了。这样在这段国道上行车就不再仅仅是担忧和苦难了。

 

坐车坐乏了,下车走进帐篷,坐在围成一圈的藏床上,藏族女老板就会热情的为你打酥油茶、泡方便面、端风干肉和各种饼干点心等,旅途的劳顿也因此会大大减轻。女老板要高兴,你还可以请她唱藏族歌。听到她们那长期让酥油滋润的喉嗓里唱出的美妙歌声,真让心醉啊!不过进帐篷旅馆和进牧人帐篷是不同的,食品都是要钱的。好在不贵,一壶酥油茶8元左右,足够一车5个人喝饱;一桶康师傅方便面5元,和机场价相当。如果你不想走了,也可在帐篷里过夜。老板会抱来被子,还会点上牛粪火把帐篷烧的暖烘烘的,让你舒舒服服的进入梦乡。住一夜收费20 30元不等。

 

汽车沿着马攸木藏布溯源而上,终于到达了5230的马攸木拉。“拉”在藏语里是山口的意思。翻过这个山口,我们就从雅江源区进入藏西湖区了。这个山口就是地图上阿里地区和日喀则地区的分界。也就是说,过了这个山口,我们才算真正进了阿里。

 

藏传佛教中的自然崇拜非常强。藏区只要有点意义或有点特色的山多是神山。也因此,公路所经过的每个山口都被赋予了神的色彩,所以你在藏区行车翻越山口,总会看到那里挂满了五色的印着经文的风马旗和洁白的哈达。山风吹得风马旗哗哗作响,那就代表挂旗人在向山神颂经。而且车过山口,藏族司机都会抬手摘下帽子,嘴里高呼:“嗦、嗦、嗦。。。。。。。”。藏族人还会打开车窗,挥手扔出一叠叠风马纸。风马纸在山口的天空中飞舞,也象征着撒纸人在向山神颂经。这些都是在向山神致意,以求能得到山神的庇佑。马攸木山口也不例外,由于这里是一个地貌和行政区划的分界点,又是218国道上最艰难路段上的重要隘口,因而这个山口就被来往的藏族司机用印着经文的五色风马旗和哈达打扮得特别美。当我们的越野车翻越山口时,司机白玛递给我三叠风马纸。我打开车窗,挥手扔出那些印着一匹神马和经文的风马纸。看着那一张张风马纸在空中随风飞舞,心里一下就升起一种神圣感,司机白玛对山神的祈祷和我们对阿里的祝福也因此飞向了天空,飞向了大地,也飞向了山神得怀抱。

 

阿里,我又来到了阿里。算来这是我第五次进阿里了。

 

虽然现在已没有初进阿里时的那种激动,但看着窗外那一座座后逝的山峦,心里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二) 神山的故事

 

五千万年前,北上的印度板块终于和欧亚大陆碰撞在一起,两个大陆之间那个宽广的特提斯大洋从此消失了,代之以座座高山。此时,沿着这两个大陆板块的碰接线发育了一条长长的山间盆地,盆地里堆积了厚厚的沉积物——地质学上把这套地层称为“第三系冈仁波齐群”。后来又经过1000多万年的夷平作用,现在的青藏高原在当时成为了一个海拔高度约1000的广袤的准平原,平原上散布着一些孤零零的残山。大约在300万年前,这个准平原开始隆升直到今天,最终形成的青藏高原成为了世界的屋脊。

 

冈底斯山脉就是耸立在青藏高原内部一条巨大的山系,宛如高原的脊梁。冈底斯山脉长约1000公里,平均海拔高度5300——6000左右,主峰是海拔6714的冈仁波齐峰。

 

由“第三系冈仁波齐群”近水平岩层构成的冈仁波齐峰是一座非常壮美的山峰,呈圆锥形的山峰直刺云天,傲视周围一般都矮了约1000的群峰。峰顶终年冰雪覆盖,常常隐蔽在白云之中,又充满了一种神秘感。雪峰周围还发育了数条冰川,风光十分优美。雪峰的南面为两个美丽的湖泊——圣湖玛旁雍错和鬼湖拉昂错(湖在藏语里称为“错”),湖光山色映衬在一起,更是美妙绝伦。此山还是四条大河的源头:向东是马泉河(为雅鲁藏布江的上游,进入印度后称为布拉马普特拉河);向西北是狮泉河(进入印度和巴基斯坦后称为印度河);向西南的是象泉河和向南的孔雀河(皆是恒河源区的支流)。这四条大河皆起源于冈仁波齐峰,然后向不同方向流经不同的地域,最后皆浩浩汤汤的汇入了印度洋。这一切,都注定了冈仁波齐峰应是一座不平凡的山。

 

在印度教的经典里,这个山峰(印度人称为“凯拉斯山”)被认为是“湿婆神的殿堂”,因此是印度教最重要的神山。作为印度教的三大主神之一的湿婆神被认为是世界的破坏者和建设者,他能以不同的性格和名称在不同的时间里显示自己。其中作为再生之神表现时,其代表形象就是男性的外生殖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印度教徒们发现了这座气势雄壮且外形极似男性外生殖器的山峰,于是就把它作为了湿婆神的化身加以拜祭。直到现在,每年都有众多的印度教徒翻山越岭来朝拜此山。印度教徒们还为这座神山创造了许多优美的传说。比如:冈底斯原是一个美丽而充满生机的富饶之地,可住在冈仁波齐山上的湿婆神精力无限,每天都和他那美丽的妻子乌玛女神纵情做爱,流淌出来的精液覆盖在高山上竟使它们成为座座雪山。众神对此大为不满,集体的诅咒终于使冈底斯成为缺乏生命的荒漠雪原。看来,虽是个人的欢娱快乐,

但也不能去触犯众怒啊!

 

此外,比佛教还要古老的印度古老宗教——耆那教也把冈仁波齐峰作为自己的神山,并取名为“阿什塔婆达”,即最高之山。据说耆那教创始人就是在这里苦修行后获得解脱的地方。因此,耆那教徒就认定冈仁波齐山是可以获得解脱的圣地,至今每年都有许多耆那教徒历经千辛万苦前来朝拜神山。

 

其实最早把冈仁波齐峰作为神山的应该是生长繁衍在山下的古象雄人。他们在自己长期的生产和生活中,逐渐创造出一种原始的宗教——苯教,同时还创造了一个被称为“雍仲符号”的“ ”字(意思是永生永恒。这里打不出这个符号,请参看照片2)来作为苯教标志。冈仁波齐峰是由近水平的岩层构成,他的南坡上有一条深深的冲沟,从而在山坡上明显的显示出了这个雍仲符号。如此巧合,苯教徒理所当然的就把冈仁波齐峰作为了苯教的第一神山。苯教徒认为:天像一顶八幅伞盖,地如一朵八瓣莲花。冈仁波齐峰就是伞的柄和莲花的根茎,它处于天地的中心而把二者联系起来。苯教始祖辛饶米保且就是从这里下凡到人间来的。

 

不过,今天的冈仁波齐峰却是藏传佛教的第一神山。佛教认为:世界的中心是须弥山,是众神佛的住所;周围是外海其中分布了四大部州:东胜神州、南赡部州、西牛货州和北俱芦州,皆是人居的世界。在一些佛教的传说里,冈仁波其峰就是须弥山。因此他作为佛教的第一神山也就理所当然。不过在藏传佛教里,这里还被认为是密宗胜乐金刚(藏传佛教密宗的一个神佛)的无量宫。此外这里还是许多佛教祖师,如桑结桑芭、达尔玛芭、莲花生、阿底峡等等的修行之地,更是留下了许多神奇的传说。

 

藏传佛教后弘期的初期(大约在公元12世纪初),西藏曾出了一个著名的藏传佛教祖师叫米拉日巴。据说他曾用黑巫术咒杀了仇人家35口人,罪孽太重。后来他信奉佛教后,为了能解脱杀人罪孽而四处寻找修行之地。来到冈仁波齐峰以后,发现这座由方形转山道围绕的圆锥形雪峰正是坛城(佛教密宗本尊及其眷属聚集的道场)的体现,是最好的修行场所,于是就下决心要占据此山。当然这就和在此修行并守护此山的苯教大师纳若奔琼发生冲突了,解决冲突的方法是斗法,谁胜此山归谁。关于两人的斗法在西藏有很多很有趣的传说,十分神奇。值得赞叹的是他二人的争斗不是打打杀杀斗武力,而是斗智慧、斗能力、斗神变的法力,一点没有血腥味。斗法的最后结果是米拉日巴获胜,从此,冈仁波齐峰从此就成为藏传佛教的神山了。据说纳若奔琼失败后直接从山上滑滚下来,愤怒和绝望使他用脚在山坡上刻划出那条从山顶直通山底的深沟——可见这位苯教大师的功力也十分了得呀!也许是胜利后的米拉日巴还算宽容,也许是因为苯教在象雄故地有深厚的基础,米拉日巴无法把纳若奔琼远远赶走,米拉日巴就把冈仁波齐峰旁边的一个小山峰让给了纳若奔琼作为苯教的神山,藏传佛教和苯教从此就在这里和平相处了。

 

这段传说其实表现的是藏传佛教战胜苯教而取得在雪域高原的主导地位的过程。虽然苯教徒在这场争斗中失败了,但他们并没有真正放弃这座神山,直到今天,每年都有许多苯教徒从高原各地来到这里转神山。和佛教信徒沿转山时沿顺时针方向转山不同,苯教徒是沿反时针方向转山。因此,你在山上只要看他们的转山方向,就知道他们的信仰为何了。有意思的是这些转山人在转山时各行其向,各念其经,互不干扰、相安无争——不同宗教的信徒和平友好的供奉一座神山,这是冈仁波齐山上的一绝,也是世界一绝。看到这个场面时我很感慨:假如今天的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也能这样各信其教和平相处该多好啊!可惜以巴争端的实质是土地争端,宗教争端只是其表。土地是一个民族生存的基础,所以二者要和平相处,实在难啊!

 

在藏传佛教中,围绕坛城环行一次就算完成了一次坛城仪式,环绕者的心灵会得到净化,罪孽会得到减轻,能祈求到无病无灾的福祉。由于藏传佛教认为冈仁波其山就是一个坛城,信徒们来此转上一圈,就能求得一年的平安。按藏传佛教的计算,佛祖释迦牟尼属马,因此每到马年时来转山一圈,可保十二年平安。于是每到马年,冈仁波齐山就特别热闹。

 

今年是藏历水马年,雪域高原各地的藏民纷纷赶来转山,以求得12年得平安。特别是藏历415这天,来转山的各地藏民和来自国内外的有关人士多达25000人,以至山上人多为患。要知道:冈仁波齐山所在的普兰县全部人口仅7000人呀!

 

(三)转神山

我们的车翻过马攸木拉后,一路西行,眼帘里全是山,一座座相连的山。不久就来到一个大湖边——公珠错。一路山景的基本色调是土黄色,看久了真令人乏味。终于看到红日白云蓝天下的这么一泓蓝蓝的湖水,精神突然就兴奋起来了。这是一个内陆咸水湖,湖面海拔高度为4768,由于水咸,湖里没有鱼,可能只有一些耐盐的小生命。湖面相对于过去最盛时期已缩减了约三分之二,宽阔的湖底暴露在阳光下,也是一片几乎没有生命的荒漠。由于没有草,牧民也不到这里来。我们下了车,望着这片荒漠和那蓝色的盐湖,心里泛起的竟是到了月球上的感觉。行驶在阿里的大地上,你经常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仿佛被人世间抛弃了。可当你看到当地牧民自由自在的唱着高亢的歌放牧着牛羊,你就能体会到:人在大自然面前是多么的弱小但又是多么顽强,当然也就能理解:曾经一统雪域高原的苯教为什么会这么恶劣的环境中产生出来。过了公珠错,我们继续西行。当翻过一个小山口后,我们就进入了萨摩河谷。这是圣湖玛旁雍错的一支入湖河流。河流上游属季节河,下雨时才有水;中游是湿地,河谷之中多是草地;下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河,可见流水潺潺。

 

出河口是一片宽阔的台地,这是玛旁雍错的古阶地。站在台地上放眼望去,眼前 的风光美极了。左边是美丽宽阔的玛旁雍错,右边是雄伟的冈底斯山脉和冈仁波齐峰。也许因为这里是能同时观看到神山圣湖的最好位置,于是神的色彩也染到这里来了。平台中心也树立起一个挂满风马旗和哈达的经杆,周围摆满了用石头堆成的玛尼塔。来转神山圣湖的信徒们到此之后,无不折腰跪拜磕长头。据当地人介绍:最多时,有几千人在这个平台上磕长头,那场面真是蔚为壮观。看到这场面时,你才能真正体会到宗教的魔力。

 

下了平台,就到了普兰县霍尔乡,再向西经过巴噶乡后,我们的车终于开到冈仁波齐山下的塔钦镇了。“塔钦”的汉语意思是“大经杆”,据说很久以前这里曾树立了一根挂满经幡的大经杆。这里现在现已成为一座小镇,有医院、宾馆、饭馆、邮局、电话局,甚至还有一所瑞士援建的藏医学校。在这里,电话可打到全国各地。但这也是一个乱糟糟的小镇。今年是水马年,来转山的藏民很多,帐篷也因此多得竟使塔钦成为一座帐篷城。各路商人也趁机赶来谋求商机,以至帐篷旅馆、帐篷饭馆、帐篷茶馆及帐篷商店一个接一个,数不胜数。这里的商贩大多是藏东来的康巴人,一旦有旅游车到来,头上戴着一个黄色琥珀石(多是人造物)的康巴女商贩就一拥而上,十分卖力的向游客们兜售各种小商品及旅游纪念物等。其实藏族人是很会经商的,尤其是康巴人。改革开放以来,他们在这方面的才能得到了很大的发挥。你若能到樟木等边境口岸转一圈,你就能深深的体会到这一点。只是由于地域的限制和生产水平的落后,他们目前的经营规模尚不算大。

 

塔钦镇是转山道的起点和终点。转山道共有两条:围绕冈仁波齐峰的大转山道(外圈),长约60公里,身体好的年轻人转一圈需20个小时左右,如果是以磕长头的方式转山一圈,则至少需要半个月;内圈是再冈仁波齐峰南侧的山路上转上一圈,长约15公里,一般人在2-3个小时内即可转完,而且可在冈仁波齐峰南侧正面欣赏这座美丽的山峰。不过按照转山规矩,朝拜神山的人必须首先沿外圈转上13圈后,然后才

能去转小圈。在外圈上转13圈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好在可以花钱雇人替你转,转一圈约需50元。也因此,达钦小镇里有不少的年轻人在那里等候这种机会。不过,第一圈必须自己亲自转,否则神不佑你。

 

我们开着车沿着一条山路从达钦镇沿大转山道向西来到“恰尔冈”,汉语意思是“磕头台”。这里位于冈仁波齐峰西侧达龙沟的沟口,天晴时可以仰望冈仁波齐峰及其旁侧其他美丽的山峰,转山的信徒到此都会马上伏身磕头敬拜神山。在这里,地面上铺满了刻满经文的玛尼石。看来我们没有运气,到此时,厚厚的云层已经压到半山腰,什么峰都看不见,大家只好相互摇摇头。

 

我们继续沿着山路来到色雄,汽车只能开到这里了。这里也是一处圣地。相传当年罗刹王贡布崩曾想用神功背走冈仁波齐峰,佛祖释迦牟尼闻知后,立刻率领500罗汉赶到这里,然后上山分别在神山的四角留下了四个脚印(现在都可见到,不过我认为是很久以前的人工加工产物),使得罗刹王无法背走神山了。由此,色雄就被称为“500罗汉聚盆”了。这里除了佛祖留下的第一个脚印外,还有一根非常壮观的大经

杆。这是为庆祝1681年蒙古人噶丹泽旺受五世达赖之命率军打败拉达克人后立下的大经旗,号称“阿里法王旗”,每逢马年的415更换一次。换旗时,阿里各地的老百姓就会赶来参加这场隆重的仪式,故这天又称为“阿里聚众日”。今年就是换旗的年份,藏历415那天,25000多人聚集此地,热闹非凡。

 

前些年我来阿里时曾转过一次山。那天早晨3点从色雄出发,下午快8点时才赶到达钦,累得我够呛!三天都没缓过劲来。今年至此,看着这云遮雾罩得冈仁波齐山,想到上次转山得艰辛和疲劳,实在没有再去转山的兴趣和胆量,只好望山兴叹。看完新换的大经杆后,就打道回达钦镇了。其实,在这云遮雾罩的天气里,上山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

 

不过,在大晴天去看大转山道风光还是很不错的。沿途可见苯教大师纳若奔琼、藏传佛教祖师莲花生、米拉日巴等人的修行洞及脚印等和一系列神迹、寺庙、佛殿等。大转山道的北东段分为两支,北侧的一支称为度母密道,要翻越6138的卓玛山口;南侧的一支称为空行母密道,要翻越5800的山口。不论翻越哪个山口都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海拔太高了。不过,当你站到山口上时,纵览莽莽的冈底斯山脉和茫茫的青藏高原,则是十分惬意的事!那极目天际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会使你感到心里畅快之极!

 

回到达钦镇后,在司机白玛的陪同下(其实是请他当翻译),我和一些转山者聊了好一会儿。结果让我十分惭愧:一个50多岁的藏民已来这呆了一个半月,沿大转山道转了33圈;一个80多岁的老太婆费时一周,沿着大转山道转了一圈……听着这些“奇迹”,我只有感叹:信仰的力量真大啊!我不信佛,当然就缺乏这股神奇的驱动力了,于是只好望山兴叹。

 

叹后又突发奇想:如果有人来此修建一个转山索道,不就解决游人转山的问题了吗!可在一想这不妥:信徒们坐转山索道转山算怎么回事?!神佛会赐福给他们吗?而一条海拔高度在50006000的索道,会有多少游客敢来乘坐观光?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敢去转山的自己去转,不敢上山的也别勉强上山。

 

 

 

(四) 冈仁波齐山的科学神话

 

关于冈仁波齐山,国际上近年出现的一个精彩的科学神话。19998-10月,俄罗斯医学博士恩斯特?穆尔达舍夫?里夫卡教授率领一支四人科学考察队来到冈仁波齐山。他们辛勤的在这里爬山坡,登山头,照了大量的照片。2000年上半年,他们在俄罗斯《论证与事实》周刊的18-24期里以《西藏金字塔群探密》为名正式公布了一个重大发现:他们通过对所照照片进行的电脑处理,最终在冈仁波齐峰地区发现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金字塔群。这些分布在冈仁波齐周围一共发现了100多个金字塔,塔的高度从1001800不等。这个消息发出后,有关方面深感震惊:世界最大的埃及奇阿普斯金字塔才146高啊!和1800高的西藏金字塔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俄国人是怎样发现这些金字塔的呢?原来,穆尔达舍夫教授等人回去后,把他们拍摄的冈仁波齐峰地区的照片输入计算机,然后在照片上勾画轮廓线,进而根据这些轮廓线的特征就勾绘出了一个个金字塔。随后,他们又认真的把这些“金字塔”的外形和埃及金字塔、墨西哥金字塔进行了认真的对比,认为他们具有相同的阶梯状结构。他们还一口认定:冈仁波齐峰周围的自然山峰都没有这样的结构。因此,他们得出了结论:这些金字塔的存在是确定无疑的。

 

看到这一惊世消息后,我们一群多年在青藏高原工作的人都笑开了:原来科学发现工作可以这样做啊!我们不清楚穆尔达舍夫医学博士究竟懂不懂地质学和地貌学,但他们仅根据在照片上勾出的线条来确定金字塔的存在纯粹是开国际玩笑。

 

在科学的定义中,金字塔是一种特定的古代人工建筑,一种历史文化产物,决不是一种自然产物。根据国内外几代地质工作者的艰苦工作,科学界早已认定:组成冈仁波齐峰山体的岩石是大约五千万年形成的一套山间盆地成因的砾岩,中国学者把它称为“第三系冈仁波齐砾岩”,外国学者则把它称为“凯拉斯砾岩”。决不是人工材料。冈仁波齐山是一种由水平岩层形成的断块山,并不多见,这套岩层经断裂活动而上升后,其内部裂隙发育。在这些裂隙的控制下,强烈的高原物理风化作用为主的的剥蚀作用就像一把神工鬼斧,最终塑成了这一系列具有金字塔形、圆锥形等造型奇特的山峰。由于组成这些山体的材料是天然的水平岩层,决不是人工制作或加工的材料,所以不管它们的外形如何像金字塔,它们也只能称为“金字塔状”的山峰而决不能称为金字塔。不管其组成材料如何?只管其外形类似就敢宣称发现了世界上最大的金字塔群,穆尔达舍夫博士的这个“科学发现”也太不严肃了!那么,这个俄国医学博士为什么会这样不辞辛劳但又极不严肃的跑到西藏阿里来发现“金字塔群”呢?原来,信奉上帝的西方人很早就有个传说:东方有个信奉上帝的国度。据说在耶稣的生平年谱中,年轻时代有8年的空白。一些人就认为:他在这8年中去东方传教了,因此东方有个信奉上帝的国度。因此,寻找这个传说中的国度就成了西方多少代探险者的梦想!关于此,后面谈古格王朝时我还要进一步叙述。

 

中世纪时,当庞大的蒙古帝国崩溃后,突厥人领导的伊斯兰世界迅速扩张起来。很快,从中亚到东欧、北非的广大地域都成了伊斯兰的地盘。尤其是君斯坦丁堡和印 度都落到突厥人或有突厥血统的人手中后,繁盛了多年的丝绸之路出现麻烦了。由于东西方贸易的控制权落到了穆斯林手中,造成西方人长期以来所依赖的中国丝绸和印度香料等都只能从穆斯林手中高价获得。西方人对此实在不甘心,可他们当时又实在无力去征服那个可怕的伊斯兰世界。于是他们只好开辟新的海上通道去重新打通和东方的直接商贸联系。此外他们也想找到那个传说中的信奉上帝的东方国度,以联合他们东西夹击来消灭伊斯兰世界。其实,这是世界历史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西方人的这一冒险事业在多年后终于有了收获。通过对东方和非洲的野蛮掠夺,西方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也导致了西方社会体制的变革,还导致了西方的社会发展速度超过了东方,超过了伊斯兰世界,甚至导致了西方最终统治了全世界。

 

虽然西方人打通了东西方的直接贸易并一度殖民了东方,而且还直接推动了世界文明的发展,不过他们的两个目标始终没有实现:伊斯兰世界依然存在,而且今天还控制着西方的工业血液——石油;其次是那个东方的“上帝之国”至今也没有找到。后来在对东方进行全面的了解并在考证了西藏的传说历史后,有些西方学者认定:这个“上帝的东方国度”就在西藏境内,只是现在已经消失了。于是,一批批西方探险者来到西藏,寻找着这个“上帝之国”存在的蛛丝马迹。

 

穆尔达舍夫教授带着一支考察队来阿里就是为了寻找这个传说中的“上帝之国”。首选目标就是亚洲四大宗教共同敬奉的冈仁波齐峰地区。当然,他们也没有找到这个“上帝之国”但是他们的此行还是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在他们用“高科技手段”加工下,世界上最大的“金字塔群”被发现了。

 

科学考察做成这样,真令人啼笑皆非。就算这些山峰就是金字塔吧!那么,是谁建造了这些伟大的“金字塔”呢?在穆尔达舍夫的心中,决不会是今天生活在青藏高原上黄皮肤的蒙古人种(包括藏族)所为,因为蒙古人种就没有修建金字塔的历史。

 

穆尔达舍夫博士认定:修建这些金字塔的人应是古代传说中的大西州人。因为根据他们在照片上勾出的线条,有些金字塔(如Ctompipang金字塔)上显示了一些人的脸形。他们认定这是建筑者留下的自己的脸形,而这些脸形和传说中的大西州人的脸形十分相似。

 

大西州是2000多年前由柏拉图描绘的一个天方夜谈式故事的发生地,那里曾有过一段高度发展的文明。可有一天,这个大西州突然沉入海底,那高度发展的文明就突然消失了。无独有偶,柏拉图死后300年的一天,希腊学者德拉托尔“发现”了一个石碑,上面记述了柏拉图的大西州的历史,它“证明”了大西州不仅存在,而且其中一个叫亚特兰蒂斯的岛上确实有相当高度的文明。大约在公元前一万年左右(这相当于是新石器时代初期),大西州人进攻欧洲,惹得天怒神怨而导致洪水和地震发生,于是在一个昼夜里,大西州就沉入了海底。从此以后,不少西方人就认定大西州一定存在过,一代代不懈的去寻求它。更精彩的是不少具有科学家身份的人也加入了这一行列,使寻找大西州的事业又蒙上了一层科学外衣。所以,今天穆尔达舍夫教授认为他们找到的“西藏金字塔群”是大西州人所建,其实就是给这个寻找大西州的漫长历史中又增加了一段令人喷饭的荒诞情节。

 

那天我站在冈仁波齐山下,手里拿着一块被认为是修建金字塔石料的“第三系冈仁波齐群”天然砾岩标本,望着那耸入云中的一个个金字塔状山峰,心里感触万千: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为了一段荒诞的传说,这些科学家竟不辞辛劳的前来考察求证,然后得出一个荒诞的结论,真是难为他们了!在他们的心里,科学和神学之间难道是一回事吗?说它荒诞,不值一驳,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由教授博士们亲自确定的“西藏金字塔群”就会出现在一些耸人听闻的“世界之迷”或“世界奇观”之类的书中。目前,书店里这类耸人听闻的书还少吗?

 

不过,望着那些来来往往虔诚转山拜神的宗教信徒,我突然又觉得这些科学神话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几千年来流传的神话还少吗?至今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还信奉着各种宗教,这个世界再添点胡说八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啊!只要它不危害社会和人类的生活,具有一点“科学论证”的神话或胡说其实是可以有效调动人们的好奇心的。这对科学探险和发展,尤其对地方旅游业发展,显然是有好处的,管它做甚!

 

哈哈!穆尔达舍夫之类的科学家们,继续大力发展你们的“科学神话”吧!——想到此,我掉转头,高高兴兴的离开冈仁波齐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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