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插队纪实 一○ 作者:郑GR


十、闯关东拉哈站小憩钱包被盗   黑土地高度酒管够人情似火

 

312916分我也乘‘下铺’和逯还有他的兵团战友3669届的李自强同车去东北,下铺还算舒服,只是腿伸不直,还有就是邻座的人习惯不太好随地吐痰、扔果皮,并用脚把果皮、果核往座底下踢,把我的棉袄都弄脏了。车到天津前查了三次票(两次是有针对性的抽查),我在下铺睡了6个小时过了山海关才钻出来。13日晚757车正点到达齐齐哈尔,没出站换乘到嫩江的火车,大约14日凌晨1点到达甘南县的拉哈火车站。东北可真贼拉冷,拉哈车站的房檐下埀着许多粗大的冰柱,还没出站提手提包的手就冻僵了,赶快戴上手套,拉哈车站外无路灯黑灯瞎火的我刚出站就滑了一个屁墩,爬起来才发现车站外结了好大一片厚厚的冰,冰面贼平可与北京的人工滑冰场比美。

 

火车站候车室里人不多,我们每人找了一个长櫈躺下休息等侯早晨的长途汽车,不知不觉睡着了。早起,逯发现钱包在睡觉时被盗,还好我的钱没丢,逯赶快去买了汽车票,在长途车上颠簸了大约3个小时,下车后又走了约1公里,到了一个土丘下,有一处孤零零的半截埋在地下的大房子,房顶上和墙上都用石灰水画着白圈,圈中心画一个大白点,据说是防张三(狼)的。突然屋门开了,从屋里拥出十几个穿黄棉袄的男知青,接过我们的大小提包,抱着逯、李一顿乱亲热。这里住着团直属采石排,共三十七人有一名炊事员大家叫他‘小东北’,排长姓张三十多岁是当地人,分三个班,北京人、上海人各占一半,都是一色的秃小子。主要工作是用炸药崩山取石,为团里盖房筹备石料。

 

进屋后逯、梁拿出烟、糖、食品大家边抽、边吃、边聊。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农村房子,分堂屋和左右卧室,堂屋是灶房,左卧室是仓库,右卧室有两个面对面的约十来米长的大通炕,中间有两米宽的过道,过道上有一个砖砌的大炉子,烟筒足有一尺粗,两把特号的大铁水壶在炉子上冒着蒸汽。屋外寒风袭人,残雪罩地。屋内烟雾缭绕,笑语欢言。大家对陕北的知青生活也很感兴趣,一时间我倒成了中心人物,我把陕北的知青生活戏说了近2个小时,不比不知道,对陕北的知青遭遇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同时对自己还算幸运脸上也显视着满足的微笑。不知不觉天黑了,小东北已把晚饭做好,大碴子粥、馒头,菜是炒土豆片。晚上睡觉时两排炕挤得满满的,睡觉前大家讲点小故事开点荤玩笑,气氛挺活跃。

 

第二天是星期天休息,睡到9点才起,吃完早饭大家都烧水洗衣服、写家信,逯带我到附近转转,他们这里说是山,其实不过才二十多米高的一个小土包,土包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有几棵像鞭杆粗细的幼树苗在风中颤抖,离住所二百多米有一个大石坑这是他们采石放炮的地方。他们还养了一口猪,猪吃知青们的剩饭菜长的挺肥。离屋二十米有一口水井,井沿井壁都结了厚厚的冰,一不留神就会滑到井里去,井不深也就五、六米的样子,探头看看井水不但没冻冰似乎还冒着热气,用一个铁辘轳绞水,我想试试,刚要伸手逯一把将我拉住说:小心把皮粘掉。绞水用的是一个柳条编的桶就像一顶大安全帽,一边往上绞一边哗哗地漏水,一桶水绞上来就剰半桶了。

 

他们的生活比较有规律,每天早7点起床,饭已有人做好,8点排长带着大家进行一个小时的天天读,学毛选读报纸。大家都正襟危坐手捧红宝书默默诵读,只要排长在基本上没人敢闲聊天。9点开始干活,先用大锤铁钎打炮眼,大概11点装药点炮,然后躲在隐蔽处抽着烟数炮响,炮响数对就清碎石,把炸酥的石头从石壁上撬下来,抬到路边堆好等团里来车拉走。要是有一两炮不响,就回屋,等吃完午饭再来排除哑炮,一般的炮点火后一分半钟炸响,我在那时有一炮点火后居然半个小时后才响。我第一次点炮时把大伙都吓坏了,我拿着烟头就是点不着导火索,他们都点着了正往坑外撤,十几个导火索在我身边吱吱地冒着白烟,我一着急把烟头还戳灭了。一个叫祥子(杨贵祥)的北京知青跑过来又递给我一支点着的烟,一边说:别慌先吹吹再点,时间还够。这回我倒是一下就点着了,这时逯也领着几个知青又转回坑里来,见我点着了他们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屋里逯跟我讲起了他们这发生的几起事故:有一个当地人装完炸药后用铁钎往炸药里捅雷管引起爆炸,铁钎把肚子穿了一个洞当场毙命。还有几起崩伤事故,并嘱咐我:以后点不着就别点了,先出来再说,安全第一。

 

3.22上级通知石头够用了让采石排下山回连,23日一早把猪杀了,晚上全排会餐,张排弄来些高度白酒分给大伙喝。我当时还不会喝白酒,喝一口就呛得直咳嗽,晚餐大伙就吃了小半只猪,没人挑肥拣瘦,连皮带肉吃得锅空碗净。酒足饭饱后躺在炕上听祥子话说他们老杨家的光荣野史‘杨家将外传’。

 

2425日知青们都拆洗被褥做回连队的准备,他们边洗边着唱外国名歌二百首,唱高兴了还动手动脚地相互戏耍,有的唱到动情处见谁都像情人上去就抱,张嘴就亲…。祥子和大孟是一对活宝两人就像说相声似的闹得挺欢。上海知青洗衣服被褥特别认真、频繁,他们嫌北方知青特别是当地人埋汰,被里上有个墨点都要搓上十几分钟,干事么事都求完美无暇。

 

26日来了两辆带拖斗的拖拉机,拉着知青和行李回到了连队。他们的连队挨着团部,有十几排新建的红砖瓦房,采石排被领进了一栋瓦房,屋里是两排火炕连炕席都没有,几个女工正在用麦秸烧炕,满屋是烟。安顿好后就开饭了,连队的伙食不如山上的好,粗粮多些。饭后逯带着我去张排家,张排正就着炖冻豆腐和炒鹅蛋喝酒,他媳妇听说我是陕北来的就又拿出两个大瓷碗让我俩也上炕喝酒,东北老乡实诚,不喝不让我们走,把他两个正围着炕桌吃饭的儿子给打发进里屋去了,她说:陕北那旮瘩苦,喝不上好酒,来咱这旮瘩一趟也不易,没啥好的招待你,这酒管够,可劲地喝,这酒是咱团里酒厂自己晾的,纯苞米酒72度!说着就给满上两大碗,转身进厨房又炒了两个菜。盛情难却只好端起碗来喝敬酒,逯的酒量大和杨排一口对一口地干,我只能一点点的抿,就这点酒喝完后连北都找不着了,像螃蟹一样走回宿舍去的。

 

第二天早晨6点整,高音喇叭里传来起床号声,知青们起来出早操,连排长们带着知青们围着打麦场跑步,操练声口号声此起彼伏,与炊烟混在一起回荡在北大荒闪烁着残星的晨空,真是有声、有味、有景。

 

吃完早饭知青们排着队,唱着革命歌曲分头去地里烧荒,连枯草带麦秸沾火就着,怪不得远处看一大片黑黝黝的土地,原来是烧出来的,一刮风满天飞黑灰,正经是昏天黑地。据说有时火借风势能飞到十几里以外的山林里引起森林大火,一旦发生火灾兵团的知青们就坐着汽车开着拖拉机,拿着麻袋、大扫帚、铁锹赶去救火。这样的事每年都要发生几起,出几个救火英雄或烈士。晚上10点吹熄灯号,排长把灯绳一拉统统脱衣上炕。

 

每天夜里团的武装警卫排还要安排几个人背着手榴弹持枪站岗,见人就问口令。不回答就拉枪栓,其实枪里没子弹。这离外蒙不远,内防阶级敌人,外防蒙修特务是当时的口号。这里夜间经常有各种颜色的信号弹突然腾空升起,开始时一有信号弹升起各连就紧急集合,跑步前往包围发信号弹的地区,结果是次次扑空,找不到人最多只发现几个发信号弹的定时器,有时一夜集合好几次搞得知青们疲惫不堪,跳着脚地骂街:鸡巴毛也抓不住一个,瞎他妈的跑啥,真他妈的裤裆里拉胡琴——扯()淡。后来不搞大部队行动了,派小分队到可疑地区蹲守,但还是一无所获。大家说:不是我们无能,阶级敌人太狡猾了。

 

听逯说:去年3月珍宝岛事件时,连队知青都发了枪、子弹和40火箭筒。知青们拿着枪老走火,还伤过人,有一次一个知青把一个40火箭筒弄走了火,射穿了好几堵砖墙,幸好没伤人。团长说:没给你们发飞机,要是发了飞机你们还不得把飞机搞走了火满天飞。还有一次一个知青因与排长闹意见,晚上拿着冲锋枪把排长给突突了。后来到十月份军情缓和就把知青的枪都收回了,只留下一个武装排巡逻站岗。武装排有一个北京女知青坐马车时不知怎的把身上背的手榴弹的引爆索拉着了,为了不伤及同车人她居然奋不顾身地跳下马车抱着手榴弹跑出几米趴在地上,嘴里还喊了几声毛主席万岁,手榴弹在她身下爆炸,她当场丧生。事后有经验的人说:她死得太不值了,她有喊毛主席万岁的功夫完全可以把手榴弹拿出来扔掉,不过她的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人们还是很佩服她的。如今在这种具有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时代里人人都为钱,多数人恐怕是会对这种舍己为人的行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就更别说做到了。

 

知青中也有三只手,上海知青董的一套棉毛衣裤在搬家时不见了,等他发现后就象寓言里丢斧头的人嚷了好几天,甚至还暗地里怀疑我偷了,逯把我的手提包里的东西当着全排人的面都倒出来以解他的疑心。

 

41我准备去双鸭山329团另一同学赵那儿,天气还很冷逯怕我冻着就把他的军棉袄借给我,并送给我一件再生布的工作服。吃完早饭几乎全排的知青都来送我包括上海小董,他似乎有点内疚显得格外热情。高音喇叭里在正播‘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柬埔寨的朗诺乘西哈努克到法国访问期间发动军事政变,西哈努克无处栖身来到了中国。7:30班车来了是一辆带篷的卡车,大伙和我依依握手告别,虽然与他们相处时间不长,但知青惜知青,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9点多到了拉哈,先到邮局给赵发了一封电报: 219点到。一路上换了四次车(拉哈—富裕—绥化—佳木斯—双鸭山)从西到东几乎穿越黑龙江省。214点到达佳木斯,买了张17:30到双鸭山的车票1.4元,时间还早感到肚子有点饿,想上街找个饭馆吃点东北风味,因为不是饭时饭馆大多都休息,只有一家饭馆开门,只有灌肠和啤酒卖,但灌肠要肠票,啤酒要酒票,没辙,外乡人只好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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