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遭车祸老鹿桶底逃生   雷村人延安医院探伤

 

 

十一以后老鹿被临时抽到公社搞外调，10月16日公社传来消息：10月13日老鹿和李家塬一个姓王的知青在外调途中乘坐的拖拉机在富县附近突然翻车，老鹿被砸伤住进了富县医院。老乡们都说今年是老鹿的本命年，必然有灾，还真灵验了。隔了几天又听说老鹿和王都转到延安医院去了，更却切的消息传来老鹿当时被扣在车厢底下，他的左胳膊被砸断三处，右腿被砸断两处，王只摔断一条腿。

 

10月底村里派了村大队革委会副主任高银柱和知青们一起去延安看老鹿，老高在西藏当了10年兵，参加过中印边界自卫战，一只耳朵被炮火震聋，曾任副连长，68年转业到西安。因当时西安正在打派仗没人管军队转业干部的事，他就把关系落回到西雷村，回村后用转业费娶了个媳子盖了几间房，过起了农民的日子。他有全村唯一一块瑞士浪琴牌手表和一台红灯牌九管半导体收音机。他体格魁梧1.73米的个子，高原的强紫外线和风沙使他的皮肤粗糙，蚯蚓般的皱纹布满了额头，行动沉着而缓慢喜欢两手对插在袖筒里低着头走道，不太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更像一个老实憨厚的陕北汉子。

 

一路紧赶11点到茶坊车站，已有七八个人在售票口排队。12点左右第一辆车到站，车上的司机助手是个北京知青，他一听我们要去延安就到售票处把已卖出的票又收回来卖给了我们，几个老乡敢怒不敢言地盯着我们，我们五个人装着没看见上了车。茶坊到延安78公里，下午3点到了延安。

 

延安三山鼎足相望，两河环沟交汇被誉为‘三秦锁钥，五路襟喉’，历史悠久，远在公元前13世纪商代，延安属独立的方国鬼方之域(商朝周围聚居的大小民族称：‘方国’ 如：羌方、土方、鬼方等)。周康王钊在位时，曾两次命盂率军征伐鬼方。春秋早、中期时，延安为白狄族所占据。战国初期，延安以南属魏国之域，以北为赵国领土。秦在延安设高奴县。县址设于延安城东2公里处，延河北岸的尹家沟。这是延安筑城之始。其城垣至今犹存。东汉史学家班固编纂的〈汉书〉在其中的〈地理志〉中记载说：‘高奴县有洧水，肥可燃。’洧水是延河的一条支流。‘肥可燃’，即当地河水可能有被原油污染现象，是中国最早的有关石油的文字记载。南北朝时西魏废帝三年(公元553年)设延州。隋炀帝大业三年(公元607年)改延州为延安郡。大业十年(公元614年)五月，延安人刘迦伦起兵反隋，自称皇王，建元大世。唐武德元年(公元618年)改为延州总管府，后曾一度改为延安郡并建肤施县城，即今延安东关故城，下辖九县一州。宋仁宗康定元年(公元1040年)六月，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宋代诗人范仲淹曾赴任延州。在此写下：‘渔家傲·秋思’和‘清凉漫兴’等诗词。明、清期间，延安处于较安定、少战乱多土匪的半封闭状态，所以还保留了些古代文化和文明。1937年1月—47年3月毛及中共首脑曾驻延安,因此有了革命圣地之说。1968年12月26日—69年2月10日26993名北京知青被逐放于此…。

 

延安就三条主街呈Y字形展开，我们很容易就找到医院进了老鹿的病房。病房里躺着八个人，老鹿正满脸沮丧闭着眼躺在病塌上有节奏地哼哼着，他右腿打着石膏悬挂在半空，一根很粗的不锈钢针穿过脚后跟，针上吊了几个大秤砣正在做牵引，据说得牵引三个星期以上，老鹿得平躺三个星期翻不了身，下不来床。左胳膊也打着石膏，右胳膊上带着他那块英格表，老鹿的左胳膊三处骨折，带表的位置前后各折一处，但却没砸坏表，真是奇迹。老鹿见了我们老泪纵横费力地在枕头上挪了挪头有气无力和我们打招呼…。

 

我们关心地问候老鹿，把买来的水果放在他的床头柜上。老鹿给我们说起事故的经过：‘那天我们搭一辆顺路的拖拉机回公社，出县城不远有个下坡，可能是人多车重刹不住车，拐弯时翻了，还好是往里翻的，要向外翻就掉沟里见马克思去了。’史赶紧说：托毛主席的福，您福大命大造化大，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老鹿苦笑了两声接着说：‘当时我就觉得身子忽悠一下，脑袋嗡的一响，头一晕眼一闭就啥都不知道了，等再睁眼已是脸朝下趴地上了，就觉得浑身麻木想动都动不了，想喊也喊不出来，嘴里全是土，脑袋上扣着个纸箱子，我使劲晃晃脑袋把纸箱甩掉，一扭头就见身上压着两个大油桶，胳膊上一个，腿上一个，还好桶里就半桶油，要不我这条老命就交代在这儿了。其实车上就两桶油，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寸，全砸我身上了，车上还有一箱茶叶也扣我头上了，弄得我浑身是茶叶末又没法洗澡，你们闻闻现在还有茶叶味，都快成茶叶蛋了…。小王年轻腿脚利索他跳车了只摔折一条腿，其他人都是轻伤。’王和老鹿在一个病房，他姐姐王岩（66届高三）也在李家塬插队，正在此照顾他。王岩告诉我说：我弟弟各方面都争强好胜，在毛宣队时他对邓榕是颇有好感的，两人关系也还不错，可能是梁上燕，水中鸥没缘分吧，顺其自然也倒罢了，可他感情太专注，如今遇到这事本来就够倒霉的，她这时又提出断交，这挫折对他打击很大。我看了看王，果然小伙子近一米八的个头气质不凡，眉眼间显得挺灵秀。我安慰他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晚上下班后陈、张、车、刘都来到病房，老鹿也不再愁眉苦脸了，还出了个谜语给大伙猜：全国十几个，每人有一个，打一民俗。老鹿最喜欢李，好几个人都猜到了但老鹿不让他们说谜底，老鹿说：小李子那么聪明怎么还没猜到，我再提醒你一句，这东西外国没有，就中国有12个。老鹿刚说完老高就说：猜着了，你一说12个我就猜着了。李还是猜不到，问老鹿：我也有吗？陈说：你一生出来就有，跟你一辈子。李又憋了一会儿自问自答地小声念道着：一人就一个，还跟一辈子，是老婆？不对，老婆不能一生出来就有啊，是不是属相？老鹿说：对！李骗老鹿说：我还真不知道属相有多少个。老鹿得意的开怀大笑。

 

羊泉大队的一个姓陈的女知青也来看老鹿，并给老鹿拿来两斤红糖（红糖当时是紧缺物资需凭票购买），说是让老鹿补补身子。老鹿叹了一口气说：我的傻孩子呀，红糖是给妇女补身子用的，大老爷们喝了也是糟践，还是拿回去自己留着用吧，不过你这份心意我还是领了。第二天村里四女生也赶到医院。

 

当天晚上我和周、史、李、高住在车、张的临时宿舍——延河边上的一个大车店，李家塬大队的李大方、牛锦华，侯家庄的张爱民、高峰，八河的张凤鸣、方大强等都被召到水泥厂住在这。第二天上午跟车、张去延安机械厂参观，下午又去了杨家岭、枣园等处。晚上随张、车、周来到延安歌舞团做客，陈跟我们说起了他们演出时的几个笑话：有一天演出现代京剧沙家浜，最后一场是常熟城里的日本司令官来沙家浜参加胡传魁的婚礼，日本司令官有几句台词：电话不通，情况不好，小心，开路。可那天演日本司令的演员便秘，好几天拉不出屎来，上了台还想着这事，小腹也涨得难受，在台上举着手枪顺口就说：大便不通，情况不好，小心，开路。台下观众哄的一声全乐了，接着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他回到后台还琢磨，这段戏我演了快一年了，还从没观众这样叫过好，今是咋的了？

 

另外一起发生在陈自己身上，有一次演现代京剧红灯记，陈饰候宪捕，那天陈在后台跟鸠山、小常宝、阿庆嫂等聊天把上台的事忘了，李奶奶给李铁梅痛说完革命家史还不见侯宪捕上台，把李奶奶和李铁梅急的抓耳挠腮，在台上乱转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能冷场，只好奶奶长闺女短地瞎叫。铁梅急中生智拿起李玉和的信号灯做了一个高举红灯的造型冲后台乱晃，场监看见信号赶紧把陈叫过来，陈胡乱换上戏装连秋裤带都没系就拽着鸠山跑上台来，红裤带拖在外面他自己也不知道，铁梅见侯宪捕上台还没等他敲门就急着问：谁呀？侯宪捕心说：你也太着急了，我还没敲门怎么就问上了，你说这门我还敲不敲了…。就紧走了几步想说：‘是我，鸠山队长看你们来了’。可话还没出口却一脚踩在自己的裤带上，就听见‘妈呀’！一声，侯宪捕一头扎在李铁梅的怀里，李铁梅用手一扶他说：你这狗汉奸，谁是你妈？

 

在延安呆了三天11月3日下午回到村里，正赶上老乡们从沟里往村里背苞米，每次背10斤苞米棒子来回走十里山路记一分，村里有个叫尉铁栓的大汉，一次能背180斤苞米棒子，每天可背四到五趟。铁栓身高体壮力大无穷，曾经空手在沟里打死过一只豹子。普通汉子每次也能背100斤左右，男知青一般也就背80斤左右，每天背两趟就累得不行了。背完苞米又背苞米杆，背回来分给社员当柴烧。11月初陕北白天的气温也就是－2—4℃，早、中、晚温差较大，涝子里的水已经结冰，背回一筐苞米累得浑身是汗，棉袄的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浸透，卸下苞米一阵秋风吹来就像掉进冰窖里浑身打颤。

 

11月10日陈又回了一趟村，主要是解决和吴的恋爱关系。虽然两人朝夕相傍了小半年，但眼下相距二百多里，见次面也不太容易，吴且没啥特长不知何时方能…，不如就此了断。待见了吴的面陈说：经过深思熟虑，考虑到咱们都还年轻，要以革命的事业为重，不要过早地考虑个人问题，以后还是作一般的朋友吧。吴虽不太情愿，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同意，回到宿舍痛哭了一场。西村的知青周搬过来和我住在一搭，说是省得我晚上闷的慌来和我就伴。其实主要动机是他和东村的女生石悄悄地谈起了恋爱，到东村住交往可以更方便些，另外据说西村的史也看上村里的一个女生，只是到最后史参军走也没公开证实。

 

西村的骒马临产了，老史这回可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为骒马在饲养室的窑洞里临时建了一个产房，史两天两夜没合眼吃住在产房里，他怕马冻着在窑里生了两个炭火盆日夜监护着骒马。骒马有点难产，史脱下棉袄光着膀子连手带胳膊伸进骒马的生殖器里助产，总算顺利产下一匹小马驹。史拿它当自己儿子似的养活着，别人想看看他都不让，生怕小马受风生病。老乡都管小马驹叫碎玉存，以表示对史的尊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