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得调令牛武邀朋友   离塬宴薄酒敬兄弟

 

7月初延安地区组织北京知青进行军事拉练，就是按公社为单位分批像军人一样背着行装徒步走到延安去参观瞻仰革命圣地，羊泉公社的知青定在7月22日出发。老段来村里作了动员，大讲这次活动的伟大深远意义，并规定知青必需得参加这项政治活动，全体插干也跟着知青一同行军去延安，22日早7点之前在公社集合。周因在校教课可以考虑不去，不过不能把猪饿瘦了。我也不想去可老段不答应，说：你得去，我想把你编在后勤组，半路上女生背不动行李时你帮着背，宿营时你负责帮着做饭、烧开水…。我惊叫道：我的天，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还让不让我活了，就是牲口也不能这么使啊。老段说：你如果这次表现得好，回来后我就放你去干校。有这等好事我当然无话可说。

 

7月20日傍晚大风突起滚滚乌云压顶而至，社员们急忙从地里往家赶，我走到小学校门口遇见周，周叫住我说：郭洁民有一封给你的信。我赶快拆开这封我朝思暮想的信，这时大滴的雨点落了下来，我和周急忙跑进了教室。在教室我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信，心里还暗暗地做着祈祷。郭在信上说县知青办已开始办理知青的调转手续，让我见信后速来县上办理以免夜长梦多，信上还说教师学习班已结束她被分配到张村驿中学任教…。苍天保佑，终于熬出头了！

 

7月21日农历润五月二十九星期三，一大早我就直奔县城，在知青办二位主管这次倒没刁难，二话不说就替我开好了转关系的介绍信。开完信还友好地说：这回可称心如意了吧，赶快回公社办组织关系和粮食关系去吧。我记了上次的仇，临了也没给他们上根烟，还故意掏出牡丹烟放在桌子上当着他们的面一根接一根地抽，那时肚量太小了。

 

从知青办出来，突然觉得富县太和山的黄土坡，满眼的黄土地，洛河的黄泥水都变得可爱了，我走出县城来到洛河边，抓起一把潮湿的黄土捏了捏，使劲朝滚滚的洛河扔去，嘴里喊道：我走了！终于走了…！别了富县！别了延安…！撒完了欢，像是释放了几年来的积怨，来富县后第一次如此兴奋。

 

知青办的手续办完后我倒不着急了，我没立即回公社办其他手续，却奔了牛武水泥厂，想请水泥厂的弟兄们回村，我准备杀猪庆贺，那时我们养的猪已长到一百多斤了。当晚在水泥厂住了一宿，第二天和张、车回村，李大方说他们星期六过来。八十里山路在说笑声中走完大半，在离雷村十里的沟畔边休息时我看见张坐在地上捻的蚂蚁，我对他说：你干吗屠杀小生灵呀。张说：你回村不是还要屠杀大生灵吗。我说：那还不是为弟兄们解馋吗，可你这是滥杀无辜的小生命呀。张说:你该信教了…。我说：信教谈不上，但我觉得当心情好时善由生而恶由止，此时善可抑恶…，可心情不好时比你还残唬见什么都想杀…。

 

村里的女生当天早5点都拉练去延安了，周因在学校教书没去，当晚跟民兵连长尉来娃说好让他找人帮助杀猪，第二天早上来娃来到知青院帮着支锅烧水。按常规猪血、猪肠都给杀猪人，他们用猪血搅拌荞麦面然后灌到猪肠子里做灌肠。

 

杀猪的老乡问我交没交猪头税，我说：你尽管杀，我看谁敢跟我收税，我自己养的猪向他妈的谁交税。杀完后不算猪头净猪肉有六十多斤，夏天苍蝇太多都趴在猪肉上轰走了一批又来一批，吊在灶房的半骟猪肉不一会肉上就长出一堆小米粒大小的蛆来，本来想给女生留点肉不得已只好马上出售，半骟猪肉以八毛钱一斤的价卖给了老乡，老乡们都打了欠条。我又派了一个老乡去羊泉买了10瓶葡萄酒，当晚就和张、车、周及来娃等一帮平时要好的老乡一醉方休。

 

24日晚李大方及水泥厂的三名北京知青也来助兴。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花天酒地又吃喝了两天，海阔天空畅聊了两夜。喝酒时李又讲起他在河南新乡水泥厂培训时的艳遇，女孩是他师父，花容月貌十分可爱又互有情意，真是上班时情意绵绵，吃饭时相依相偎，下班后形影相伴，分别时依依难舍，恨的是半年的培训时间太短，真想留在新乡当个上门女婿不回来了。李说：那小姑娘真知道疼人，天天问寒问暖的，哪天中午都给我带两样她家里做的菜来，还把我的毛衣拆了重织了一件，胸口这还织了两朵花，我穿身上觉得比先前那件暖和多了。星期天她还领我去她们家改善生活，脏衣服她也都帮我洗了，她爸，他妈对我都挺好的，前两天她还来信让我回北京时一定去她那…。讲到感慨处大方眼里竟然闪烁出激动幸福的泪花。看来他是喜欢上那个河南姑娘了。

 

27日送走了水泥厂的兄弟们。我开始忙活了,先从仓库领出两升菜籽到太宜村换了三斤菜籽油（换全国粮票用），又赶着小毛驴驮着小麦玉米提着油瓶去羊泉粮站转粮食关系。粮站的人只按当地的标准给我换了34斤全国粮票，剩下的都给陕西粮票，好话说尽也不给多换一两，我掏出一只好烟递给他，帮他点上…，他抽了两口烟说：好吧，再给你换十斤，这可是这些调走知青中的最高标准了。我赶忙把一盒群英烟都塞到他手里，他看了看说：这样吧，看你们知青也怪惜惶的，你有多少粮票我都给你换了。我这回长见识了，有道是一车好话也顶不上一盒香烟，哪能光用话甜合人呀！

 

所有的关系都在7月底办妥，剩下就是处理余粮了，两年多下来我个人积攒下了十来斗粮食，按规定知青不允许粜高价粮，如都卖平价我的损失就太大了，我只好自己不出面委托来娃、忠德等偷偷把粮帮我卖了，我再给他们一点好处费，每人一两元钱。在一个没有月光的晚上，来娃带着买主把我的余粮都抗走了。最后只剩两斗玉米一斗麦子还未出手，但买主已找好了，准备临走时再出手，我卖粮的价每斗比市价低一两块钱，有点大甩卖的性质，所以老乡都比较满意。最后几天我已不在知青灶上吃饭了，东村的老乡们为给我送行天天有人请我吃饭。在村里除了满仓我与其他队干部和社员的关系都较融洽。

 

8月2日女生从延安拉练回村了，她们进院一看小猪没了，还以为猪跑出去了，几个女生嘴里一边骂着周：在家呆着也不说好好喂猪，八成是猪饿得跑出去找食了…。一边‘喽喽喽’地叫着满村里找猪，老乡告诉她们别找了，猪让男娃们杀了吃肉了，这下可把她们气坏了，回到屋里姐几个一商量第二天集体跑到公社找老段告状去了。8月4日周乘学校放暑假回北京去了，他一年半没回北京了，这次带了四十多斤软糜子、荞麦面和一大包蚕屎回家。他听说蚕屎做枕头能治血压高，就从养蚕的老乡那收集了许多蚕屎做了个五六斤重的枕头，这次带回去孝顺他妈，还顺便把插干老鹿的行李也带回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