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话题的“反”思 作者:老太


 

  知青话题的“反”思

[前因:关于知青的话题,几十年来一直都很热闹,而到了1998年这热闹更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爱热闹的我当然不能不参与一下。就个人而言,我不是知青,但我总自以为跟知青们颇有渊源且有所了解:家里有姐姐是1968年下乡的知青,大学同学里一多半比我年纪大的也几乎都是知青,对于他们的经历和思想感情应该说我是有体会的。1998年10月号的《今日名流》决定做一个知青问题的专题“热心冷眼看知青”,所以我在第9期就先写了这篇“社评”,吊吊读者的胃口,同时也算是一个“下期预告”。]

肯定跟今年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三十周年有关,最近关于知青的话题又热了起来。依我的个人感觉,这个“热”是很有道理的;但我也听到过一种疑问,就是:“几十年过去了,究竟还有多少人关心这个话题呢?有必要总那么说来说去的吗?”言外之意,如今现实性的话题俯拾皆是,例如股市风云牵动人心,反腐倡廉发人深省,下岗失业令人忧虑等等,至于知青话题嘛,可别弄得跟祥林嫂似的——没完没了,惹人发烦。应该承认,我没作过问卷调查,所以我也给不出类似于每一百个人中究竟有多少人对此怀有浓厚兴趣的实际比例,我判断这个话题在今天仍然值得好好说道说道的根据是,第一,与1700万(也有说是3000万或4000万的)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有着直接或间接关系的人应以亿计,无论从感情还是理智上说,他们都不可能漠视这样一个话题,即使有些人已经懒得旧事重提,但他们是不会拒绝倾听进而参与思考的;还有第二,知青运动不是一场个人事件,它对中国当代史特别是文革及文革后中国社会的发展产生过不可低估的影响,而且它还是至今没有被人用通过“决议”的形式给出定论的一场运动,因此如何进一步真实描述和客观评价这场运动,就成为摆在我们面前不可回避的一个问题。

对于一段历史,值不值得说以及值不值得持续不断地谈论,关键在于这种谈论是不是能够新意迭出,不断深入。令人欣慰的是,我们已经看到了知青话题的拓展和深入,除了知青们自己的叙述,我们不仅听到了知青后代们对父辈那段经历的评说,还听到了更多“非知青”们不一样的声音。如果说以往对于知青运动的描述和评价更多的是个人化的和情感化的,那么年内出版的刘小萌等的《中国知青史》等著作则已开始了更为理性的史学考察,同时,更多的人也正在跳出早些年个人情感宣泄的小天地,开始了历史和人性层面上的思索。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其中的反思意识。一种是知青自己的反思,如作家张抗抗、批评家周政保等,他们对知青文学迄今未能达到理想境界的不满是很有代表性的。当然,我觉得这种不满仍不免流于表面,因为虽然是不破不立,但究竟怎样才能由破到立似乎也都没有说出个子午卯酉来,看来要真正实现“知青文学”的突破,大伙还得付出更大的努力。

其实真正引起众说纷纭的,是来自于非知青人群的另一种“反”思——“反”思者没有拐弯抹角,我们也就看得一目了然:这种“反”思的矛头显然是直指知青本身的。其形象化的表达是刘醒龙的小说《大树还小》,它集中笔墨揭开了知青生活特别是知青本身的“阴暗面”,一种不再悲壮的、不再能够引起同情的、甚至显示着无聊和虚伪的知青生活画面被呈现出来,因而与过去的知青文学从立意到内容都形成了鲜明对照。其理论化的表达是王彬彬的《知青的话语霸权》,它提出的是知青运动及知青本身应该由谁来评价才算得上真实的问题,立场鲜明地对迄今为止的知青的自说自话表示了怀疑和反感。实在说来,《大树还小》从文学的角度看,算不上是一部优秀的小说,其中有太多经不起推敲的情节和描写,作者显然过于轻信自己的感觉了,情绪化使他的思考变得脆弱。《知青的话语霸权》从论证的角度看,也不是一篇成熟的言论,说到宽容,历经坎坷与磨难的知青是最具有宽容意识的一代人,农民们缺乏参与评判的话语能力,知青们何责之有?作者显然太想出奇致胜,无奈从他立论开始就已经陷入到自设的悖论里去了。

不可否认的是,这另一种声音的加入使一些原来被遮蔽的矛盾表面化了,譬如知青与农民的矛盾、城市知青与回乡知青的矛盾、功成名就的知青与落入低层的知青的矛盾等等,它确实为那些关心和谈论知青话题的人们提供了新思路,同时也给知青运动的亲历者们敲响了警钟:如果你们自己不能写出那段历史多面的丰富性和严酷的真实性的话,那么你们就真的只能“任人评说”了。无论如何,我个人是很佩服刘醒龙王彬彬们的“反”思精神的,不管在他们笔下知青的生活及其思想中的“阴暗面”是否具有典型意义,“话语霸权”的指责是否是有的放矢之论,毕竟,有更多的人在关心那段历史了,这是知青话题一定能够深入的必要条件。

[后果:应该交代一下,当时是否要做这样一个专题,在杂志社内部是有些争议的,所谓“还有多少人关心”的疑问就是我同仁提出的,所以才有了文内对话题必要性的辩解。我固执地做完了这个话题,并且作为头条头题刊登在杂志的改版试刊号上,影响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但我因此结交了一批新的知青朋友,比如长沙的郭晓鸣先生和武汉的刘晓航先生两位热心知青大哥,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这篇文章后来又被湖南《创作》杂志的主编彭国梁拿去发表了一次,不经意间就让我背了回“一稿多投”的“恶名”。]

 

                                              2004年1月07日10:30:38在〖华夏知青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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