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亲记事之一 作者:木瓜


回家的路

得知有人要探亲,平静的心一下子乱了起来,那渴望回家的欲望和未获批假的失望,如同二股涌来的潮流,它们汇合在一起,一浪高一浪低的撞击着我的心怀:“我要回家,我也要回家!别人可以探亲,为什么没有我。不行!我要找他们去。”这想法在我心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加强着,搅得我一整天干活都没心思。

总算等到晚上开完大会,指导员老杨提着个马灯往家走去,他的家就在操场边那排草房的第一间,不远,我赶紧尾随其后。平时我从不喜欢同领导套近乎,总是敬而远之,此时也顾不得了,就在他跨入家门时,叫了一声:“老杨”。只一年多,我的叫声已夹带着云南味。

“哪样”?老杨扭头看着我,语气中带着一点不耐烦。

“我也要探亲,我想回家”。我直率而又哀求地说。

“不行,哪有想回家就回家的”。不容商量的口气,转身后一个高瘦的背影跨进了家门。

“我们会安排的,都回去,谁干活?”进屋后他又回过身来开导我,黑瘦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真诚。

我随着进了家门,面对老杨的劝告却不知道说什么。我是想回家,但想回家算什么理由呢?不是理由,什么都不是,连我自己都觉得理不直,气不壮。政策规定二年一次,就是到了二年还要根据队里生产情况安排。现在二年还没到,家里没死人,也没人得急病,那就是没理由,没理由找什么领导呢?谁先谁后当然由领导安排了。

回到茅屋,呆呆地站在床前,心里闷闷的。别人可以走了,此刻,他们一定在高兴地整理行装。明后天,当出工叫声响起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连队,车子呼呼地往北面开去,窗外的世界不断变化。谁也管不了他们,他们如同自由的鸟儿飞向远方的天空。而我呢?我将继续穿着那汗酸味的工作衣裤,脚登蚂蝗袜,抗着锄头爬山、挖地。在这单调寂寞的大山里,面对这一片砍伐过的荒山红土,没完没了的干活。当大雨飘来的时候,我依旧孤独的站立着,雨水从斗笠周遍落下,脚下泥泞不堪。

我要回家探我的亲,想想又没碍着别人什么。怎么就象关进牢里一样走不了呢?二年一次,这二年也太长了,一天一天,白天黑夜的还要过多少天哪,想想我都觉得漫长的可怕。

我钻进蚊帐,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股无名的怨气堵在心里,连发泄的理由都找不到。不批,哎,熬吧!怎么办?我又能怎样?难道想翻天不成?你翻不了天,谅你也不敢。算算日子,已经熬过了一年,又大约熬过了200多天,没法,这日子还得过下去。

我呆呆地望着白布蚊帐顶,家,既是那么地亲近,又是那么的遥远┅┅。

接下来的日子有点难熬了,已经麻木的神经突然被一种希望刺激了一下,然后这希望就挂在那里,诱惑着我,却又够不着。

又不知过了多少个漫长的日日夜夜。

那晚在清澈的月光下,领导们的大水烟筒“呼鲁鲁”一圈转下来后,会开完了,顺手也把批我探亲的事定了。

谁说领导不关心群众呢?这不,不是批下来了吗,要相信党,相信组织,个人要服从集体,小局要服从大局。我心存感激。

所有手续一天办完,隔天背着一个军用黄书包,塞了一点洗刷用具。把近二年的积蓄数了数,大约一百多块,这是有生以来个人最大的一笔钱,不知外面情况怎样?藏在内兜里缝好,怕被人偷去。

匆匆的、愉快的、幸福的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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