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小雪过后，浩特都要安排给牧民杀冬羊，杀冬羊就是把整个冬天所需的肉食预备好并储存起来，以便风雪到来或大雪封山时再吃。大队规定一冬天每人六只羊，半头牛 。每个浩特由六七个牧民包组成，每天集中给一户牧民家杀羊。记得那天是给放牛的布和朝鲁家杀羊，我们包几个知青除了放羊的，其余一大早便向朝鲁家进发了。我们踩着厚厚的积雪前行，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行行清晰的脚印，其他牧民有赶车去的，有骑马去的。随着人员陆陆续续到齐，朝鲁家开始热闹起来。男人负责杀羊，卸块，剥皮。女人负责收拾羊下水，灌血肠，煮肉等。收拾羊下货时，几个妇女围成一圈，中间炉子里烧着开水，用一块羊肺塞进羊肠子里，一边挤一边向里面灌水，羊肺就向一块海绵，借助它的张力将羊肠子清理干净，再用清水灌洗一下。牧民伯勒根用长长的铜勺将莜面，葱花，盐，和切好的肥肉搅进羊血里，依次灌进洗净的羊肠子里，这样一大嘟噜血肠就灌好了。收拾羊肚子时，牧民伯勒根将重重的羊肚子提了到离包很远的地方将里面的草浆到掉，用清水涮洗一遍后，将它放在滚沸的开水里涮一下立刻捞出来，用刀快速将带有草腥味儿的里层刮下来。这个动作要麻利，否则一凉就刮不下来了。这活轮到我干时，总觉得程序太复杂，索性我将它糊在火正旺的炉子的铁皮上，“吃拉”一声，里层就被贴下来了，快是快了，但满包的臭味儿引起一片怨声载道，这种自作聪明的做法也贯彻不下去，只得循规蹈矩依次进行，倒是额吉，伯勒根没忘了幽我一默：“斯沁巴特，聪明白那。”（斯沁巴特：即我的蒙名）
　　杀羊的活刚干完，杀牛的节目便开始了，杀牛的程序比杀羊要简单得多，牛被拉过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把锋利的牛耳尖刀便直插牛的头部，刀进牛倒，牛的胃很大，得两个人拖着走好远远去倒草浆，牛的血肠也比羊的好灌，不用铜勺，一勺一勺地窑，用盆直接往里倒就是了。这种活牧民们干得极其干净利索，根本就不拖泥带水，一场活下来各就各位，牛皮一处，羊皮一处，肉块冻好装上肉车，门前车后一切收拾停当，一大锅香喷喷得手扒肉也就煮好了，一大壶热腾腾的奶茶也烧好了，一碗碗醇香的奶酒也斟满了，酒先敬给充当主要角色的男牧民，牧民老阿爸首当其冲，当然我们知青也是重要角色，置于蒙古包的正中，与男牧民一样，而额吉，伯勒根，和小孩子们都依次排开在包的两侧。此时浑厚凄凉的蒙古长调悠然而起，随着袅袅的炊烟升腾起来，飘出包外，在苍凉的雪野中回荡。天色渐晚，余兴未尽 。但我们必须要趁着夜色回包了，因为明天还有另外一家牧民同样等待我们去帮忙，去助兴。

　　　　　　　　　　　　　　　　　深秋　 02.　2　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