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黄土地(一)——纪实长篇《生存日记》节选 作者:弯弯


 

   初吻黄土地(一)


(1)

69年底,我找到程潮公社社长雷正凡,由他一人担担子,把我从原下放点孝感闵集公社转点来到鄂城县程潮公社.我的安家费被闵集卡着不给,程潮公社接受我名和利都没有,为此,当时大权在握的公社书记与雷正凡几乎势不两立,此事是后来才听说的。但雷正凡为什么宁可与书记翻脸都要接受我呢?这要回到67年初夏,我巧遇雷社长,开玩笑开出了一个约定!雷正凡是个君子!他不想失信于一个小孩子,特别是一个女孩子!!!

67年初夏,所有的学校都停课闹革命,我没事便到处闲逛.听见程潮铁矿附近的程潮公社小礼堂有锣鼓声,便站在窗外往里看.只见上十个农村的大姑娘小媳妇正在排练舞蹈<<不爱红装爱武装>>.可她们的每个动作都入不了我的法眼!队形也排得不对!我便站在窗外指手划脚.她们当中的一个女队长对我很不以为然.(当时我才十五岁,稚气未脱.)说了句:"你这傲!你进来告我们罗!"当地人的"傲"泛指了不起,"告"是指导的意思.我也不谦虚,当时就从窗户上翻过去了.(这也太不淑女了,全是"造反有理"给闹的!)

我连唱带跳加比划,终于把这<<不爱红装爱武装>>搞得有模有样了.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只见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连声叫好:"不错不错!你是矿里的伢吧?你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这个节目我们要参加县里汇演,明天你有空还来帮忙排练一下好不好?"我还未开腔,那个女队长便抢着介绍:"这是我们公社的雷社长!"雷社长马上笑着补了一句:"我叫雷正凡!"我抬头打量这个"雷正凡",高大英俊书卷气十足,当个社长简直屈了才!我人小鬼大地有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应了一句:"只要你们欢迎,我就天天来!"调皮的我又跟雷社长开了句玩笑:"那你也要给我记工分啊!"雷社长大笑着说:"那你把户口迁到我们公社来吧!"我不加思索地回敬一句:"我要是下放农村就上你们公社来,你一定要我进这个宣传队啊?!"雷社长马上应承:"行!只要你来,我就安排你进公社宣传队!"我笑着与他拉钩:"一言为定!"他很诚垦地望着我说:"一言为定!"

我这一生有许多事情都是被自己不幸而言中!好像我鼻子下面长的是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好偏说什么下放!何况67年也没任何下放的迹象呀!刚过一年,我们便被迫下放.我从武钢三中下放到孝感闵集公社,几个女知青住在农民的下房里,这间破屋里喂着房东的鸡和猪,可以闩门不可以锁门.我们出工回来,不是少了米便是少了油,我的床顶上的屋梁挂着房东的许多麦草,老鼠又做窝又打架,偶尔掉一只下来,把我的魂都吓掉了.加之当地有血吸虫病,我很怕下水田,一天到晚想换一个地方.有一天做梦梦见了雷正凡,想起了我与他的那个约定,不知他还算不算数?也不知他还是不是程潮公社的社长?!没想到找到雷正凡,他仍信守诺言,立即排除万难给我办了迁移手续.雷社长!您现在在哪啊?!身体还好吗?我们全公社的老知青都想念您啊!假如有机会,真想与您聚一聚啊!

为了落实我下放的点,我最要好的几个男同学郭文满.黄大胜.芦永富纷纷磨拳擦掌,胡乱地凑了点钱买了几包新华烟便陪着我上路.我要去的三队叫枣树湾,座落在一个丘陵地带.走起路来,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三队的政治队长叫庆桐,生产队长叫庆坤,我要找的就是这个庆坤.

庆坤见浩浩荡荡地来了四个人,便支吾着面露难色.郭文满是我们四个人当中的小诸葛,马上声明只有我一个人下放,他们几个还没毕业呢!一边说一边塞给庆坤一包新华烟.那烟虽是两角五分一包,但农村没有供应券根本买不到!庆坤接过烟马上把它束之高阁,非常热情地把我安排在庆桐家里.偏僻的小山村突然来了个城里姑娘,庆桐家立刻人满为患.郭文满.黄大胜.芦永富见人就派烟,自己也装模作样地吸,呛得眼泪直流!我非常感谢他们三人。他们还是半大孩子,虽年龄与我差不多,可成绩早已掉队,芦永富才小学六年级,比我高半个头,胡子都长出来了.黄大胜69届的初中生,郭文满强一点,也是68届的,我是67届的,他们都把我看成学姐,十分恭敬.庆桐有个弟弟叫眯眼子,在珍宝岛当兵.庆桐妈约五十岁左右,干净利落能干,是个嘴有一张手有一双的人物.她的脚很小,爱穿自制的白帆布尖尖鞋.她经常自我赞美道:"多像一对白鸽子啊!"她说:"我是这家抱来的童养媳.公婆都爱我惯我,舍不得给我包小脚.我就自己包,包好了,还要出去做事,每走一步骨头就像要断了一样痛,可我坚决不松绑!我终于有了湾里最小的一双脚......"她又说:"枣树湾的地主富农特别多,因为有钱,娶来的媳妇大多美丽能干,有时出去看戏,枣树湾的媳妇们三五成群的一起走,引出多少邻村光棍们的口水:"快看!快看啊!枣树湾的女人们过来了!"

庆桐妈经常一边织布一边与我闲聊,聊出了她年轻时的美丽和欢乐,也聊出了她历经的苦难:庆桐刚出生几天,日本兵就下来扫荡.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一听见报警的铜锣声,就拖家带口地跑.庆桐妈一骨碌从床上跃起,在灶门口抓了一把锅底灰抹在脸上,挟着庆桐飞也似地跑!她的婆婆跟在后面大叫:"月子里的人,这么样跑得?这么样跑得?!"庆桐妈再一次伸出那一对像白鸽子一样的双脚一边左右欣赏,一边骄傲地对我说:"亏得我跑得快,不然,命都没得了.余山下湾有一个婆婆为了救媳妇,跑反时把破棉袄给媳妇穿上,自己穿着媳妇的花棉袄朝相反的地方跑.日本兵发现了她追了上去哇啦哇啦地大叫:"花姑娘!花姑娘的!站住......"那婆婆继续朝前跑,日本人放了一枪,中了那婆婆的小腿,那婆婆倒在田沟里,一群曰本人扑了上去......

团支书庆明就住在庆桐的隔壁,他在公社接受了政治任务马上要组织一个<<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参加全公社大汇演.他登门请我去做编导,特别指出要排样板戏.样板戏?!他真是找得巧!我小时候就出生在京剧团,全家都唱京剧.四岁时我与小朋友们过家家,我就自当红娘,找个小男孩演张生,他不用唱也不用韵白,只低眉顺眼地跟着我走台便算完成了任务!

每天晚上我都在猴子(乳名)家的大厅里辅导青年男女们唱歌跳舞,一下子就跟哈巴.老货.苕(都是几个男青年的乳名.个个都是家中的宝贝,于是乎就取个贱名好养活.)哈巴是个很有潜力的男青年,身材好长得帅,我就叫他来刁德一.老货来胡司令.虽然普通话不能过关,但当地人又有几个能说普通活?老货也不错,敢跟我演芭蕾舞<扎红头绳>,我演喜儿他来杨白劳.因为是舞剧,难度大,只要他配配戏就可以了,可他竟敢从<漫天风雪>出场,一个人独舞了半天.还好没出乱子.那时的我们不知什么叫怯场.乡亲们的掌声也从不吝啬.要请我们去各小队演出先到庆明那里排队,还要用大盆子装肉我们吃.为了常吃肉,我们也不能怯场呀!

主要演员都有了,总得找几个插科打浑的人吧?我见有个很白净的男青年坐在角落里全神贯注地盯着我看了三天,我便想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写了一段对口词交给他背,结果一考核,嗨!才知他是个结巴!天哪!亏得我叫他念对口词?!好人都结巴,何况已是结巴的他?!他在青年们的学舌哄笑中惶恐地离去,我望着他单薄的背影良心上多少有些不安.好像他的结巴被曝光全是我的对口词惹的祸!

他一走,青年们便七嘴八舌地告诉我:他叫庆云,是个独子.他两岁时母亲便病死了,父亲松林不再续妻,一手一脚地把他拉扯大,他入了团,已经拿十分工了!在农村,能拿十分工就是很开心的事情,这表示他已成年.一到晚上排练时,只要庆云不在场,青年们便抢着你一句我一句抖落庆云的许多趣闻:有一天青年们相约出去玩,见程潮街上有密枣卖,每个人买一角钱的边走边吃.庆云舍不得钱,不买又不好意思,于是折衷一下:只买五分钱的!等回到湾里,才发觉他省下的五分硬币早就从口袋的破洞里蹦了出去.后来,我又知道哈巴与庆云是叔伯弟兄,庆云49年生属牛,哈巴50年生属虎.他们两个特别不友好.我好像是个法官,总是听他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过,我一直都站在哈巴这一边.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没有刁德一捧场,我这阿庆嫂也出不了彩呀!

 

  (2)

这时候,庆桐妈在众人的怂恿下认我做了于女儿,时常热茶热饭地照料我.有一天天真冷,北风呼呼地号叫着从屋檐和窗缝中拼命往我房里钻.我住的那间房又没有门,穿堂风吹过来又吹过去,我整个人都像在冰窖里,冻得睡不着就偷偷地哭.这时候干妈走了进来,把孙子摇篮里的小被子拿出来给我压在腿上,我心中好一阵温暖.干妈说:"我有棉花,给你打一床棉絮吧?"这时我已经在湾里听见了许多闲言碎语,说庆坤与庆桐是堂兄弟,他把我安排在庆桐冢是为了眯眼子.湾里有空屋的人家多的是,别人家还有门能一关一锁.我也偷偷地看过眯眼子的照片,眼睛只有一道缝!果然是个"眯眼子"!我怕拿了手软吃了嘴软,便拼命拒绝.干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勉强.

有一天,眯眼子给哈巴来了一封信,说他提了干当了排长,又说珍宝岛正在打仗.干妈便坐在织布机上大哭:"儿啊!叫你莫当干部你偏要当干部!当干部是要冲锋在前撤退在后的啊!我的苕儿啊!枪子是不长眼睛的啊!"在一切都是政治挂帅的70年初,谁都没公开听过落后话!这种话,城里人决不敢说,只有我这个干妈敢!她,身为"政治"队长的母亲,又是贫下中农,又是军属,又住在大队团支书庆明的隔壁,谁也不会去给她上钢上线!我当时急忙安慰她:"干妈!你别难过!如果你想他,我替你写封信叫他请探亲假回来一趟,好不好?!"干妈更加嚎啕:"我这个苕儿是跟我赌气参的军呀!他一走两年一个字都不给我写!他的信都是写给哈巴的!我用筷子夹肉给他就不记得了,用筷子打他两下就怀恨在心........"

我说:"干妈!你若替他开个亲,他保证会回来!"干妈立刻收住泪对我说:"我早就有这个意思!我也看好了一个人,就是怕她不愿意....."是谁?我帮你去问问!"我没细想,只热心地想促成眯眼子的婚姻大事,免得湾里人瞎猜.干吗说:"就是你啊!不知你会不会嫌我家里穷?"我一下子楞住了.

我见过眯眼子刚参军时的照片:缩着脖子叉着腿,手藏在军大衣的袖子里,头发从中间分开,活像叛徒甫志高!我红着脸支吾:"我现在不想谈这个事!"干妈用审视的眼光盯着我问:"你心里是不是想着哈巴?!或者是庆云?我告诉你!这两个人你都不能与他们谈对象,他们都开了亲,(当地人指定婚)用了许多钱."我默默无言地回到自已的房里,窗外传来哈巴的歌声:"好一派北国风光......"我知道哈巴正在给我递消息:他要来见我.我半躺在床上没动.因为任何人要进我的房间都是畅行无阻,我的房间不但没门,连门帘都没有!

哈巴进来了,小声地告诉我,湾里巳风传他与我正在谈恋爱.我问:"你怎么说?!""我说这根本不可能!她一个城市人怎么会瞧得起我这个农村人!"我暗示他:"哦!农村人不是人呀?!"哈巴一时语塞,红着脸说不出话来.那时才十八.九岁的我们,他简直就是个梁山伯!而我这个能"口诛笔伐"的红卫兵小将,却连一封情书都不敢写.

其实,哈巴在湾里是出了名的调皮蛋.有一次他与大他几岁约绍文一起上厕所,突然飞快地跑了出去.绍文知道这个哈巴喜欢搞恶作剧,急忙换了个茅坑.天下事真是无巧不成书,恰好哈巴的父亲钻进了厕所,立即占领了绍文刚撤离的茅坑.此时的哈巴巳从远处捡来一个大石头,雄赳赳气昂昂,胸有成竹的对着厕所后面的粪池砸了下去;粪水四溅,搞得哈巴父一屁股的屎尿.哈巴父是个急性子,当时就提着裤子追了出去,嘴里大骂道:"狗日的!站到!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等抓住"嫌疑犯"一看,原来是自已的宝贝儿子,也只好不了了之.

庆云告诉我:哈巴出去围堤的时候,与湾里的青年们住在一个简易的工棚里,有一天夜里冻了脚跑了"马",他自嘲道:'我把没娘的儿都丢了!'在场的青年们都哈哈大笑,只有庆云悻悻然:这种丑事盖都盖不住,如何还能自己张场?!

尽管湾里人说哈巴这样那样,我却认为哈巴是一个心无城府的人,很纯!表面上调皮捣蛋,但动起真格的反而前怕狼后怕虎.他喜欢我,却没有胆量求婚!

有一天,队里放了半天假.哈巴约我去碧石渡玩.为了掩人耳目,我俩偷偷地分两头出发,然后到远离枣树湾的小路上汇合.等我俩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背后传来一阵高呼:"小王!等等我!哈巴!等等我!"我一听那结结巴巴的声音就知道是庆云跟来了,不等他?他就故意地把小王和哈巴串在一起大叫.我和哈巴无可奈何地对望着.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埋怨道:"你们出去玩,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搞了半天,倒是我们的错!我觉得庆云这个人好讨厌,充当了"电灯泡"还理直气壮的.可我和哈巴暂时还是"地下工作者",对这个庆云也无可奈何!

一路上,庆云兴高采烈地指手画脚.我和哈巴一言不发,如同一对被押解的囚徒.到了碧石渡,我推说没有我要的米镡子,约哈巴陪我去鄂城县买.我故意不理睬庆云,希望他知趣点,不要像个跟屁虫似的!谁知他仍自报奋勇:"我也去!我最会选镡子!"我和哈巴在湾里是公认的聪明人,起码我俩比庆云要伶牙利齿多了.可要对付这个庆云,我们的智商还真不怎么样!他随时将我们一军,我们就无条件投降了.

这时我发现马路边停了一辆解放牌汽车,车头朝着鄂城方向.司机正下车买烟.我一脸灿烂的笑容迎上前去,求司机带我去鄂城.司机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很痛快地答应了.我一爬上车就喊:"哈巴!快来!快上来!这车去鄂城,可以坐两个人....."哈巴像杨子荣一样骄健地跳上驾驶室.司机正要开车,却从反光镜里看见还有一个人往车厢上爬.司机恼着脸喝斥他下去.他笑嘻嘻地说:"我,我跟他他们是一个湾子的....."司机回过头来用狐疑的眼光望着我.哈巴拼命地摆手.我也真想回答"不认识"!可是甩开庆云后,不知他又会出啥损招?只好对着司机口是心非地胡乱点着头.那一天我和哈巴怎么都摆脱不了这个庆云.哈巴一直哭丧着脸.这让庆云觉得很开心!如果他成心在我和哈巴之间设障碍,那么,他巳经成功了!

哈巴又约我去程潮看夜场电影,我也不问是什么影片便一口答应.因为我明白"看电影"只是借口,我们俩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哈巴背着人先潜到村外的桐子树下等我.(这桐子树上曾吊死过好几个女人,当时的我们不知道"怕",真正的"色胆包天"!)我过半刻再去与他汇合,这一次,我定要好好地问问哈巴倒底是怎么想的?!我不动声色地走出村去,然后四下看看,确定无人跟踪后,才放心大胆地跑向桐子树下,一口气跑到哈巴身边!哈巴高兴极了,我也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一个声音又像炸雷一样响起:"哈,哈巴!等等我!小小小王,等......等我我....."哈巴铁青着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也气得浑身发抖.可想对付这个"貌不惊人"的庆云,我和哈巴一点儿好办法都没有,只有乖乖地"等"着"笫三者"一起走.庆云照例理直气壮地埋怨我和哈巴"为什么"不约他一起去玩?!我们照例"理亏"无词以对!这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也.我和哈巴"道高一尺",庆云就"魔高一丈"!

由于我和哈巴之间硬生生地插进一个"笫三者",我们什么话都不想说,也不能说!(当时为什么不去写信呢?我们都是识文断字的人呀!)到了程潮铁矿电影院,哈巴只买两张票,可惜去晚了,只有站票.一毛钱一张的票也难不到我们的"庆云同志",他马上跑去补一张.哈巴想甩开庆云又拉着我去买甘蔗.庆云便抢着削皮并自作主张地砍成三节!他留下根部给自己,中间一段给我,梢子给哈巴.现在回想起来,哈巴一直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我们三人举着票鱼贯而入.哈巴一个劲地往前冲,我紧随其后.庆云"寸步不离",并装着无意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不得不当着哈巴的面一次又一次地把他的手推开.瞧他的神色一点儿都不难为情!他总是一副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的状态.我和哈巴瞻前顾后,他才能趁虚而入,让我们的阵脚大乱!每一次"短兵相接",我和哈巴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那一天正放映<<列宁在一九一八>>,我和哈巴两目相对,无心去理会"瓦希理"那"面包会有的!"的精典台词!(这句话在知青中相当流行!只要有迈不过去的沟坎了,就常念叨这句:"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说来也怪!就如同阿Q的精神胜利法,让我们千万个知青在黑暗里看到了曙光!!!我才坚持了八年"抗战",熬到了回城的那一天!)庆云很少看电影,看着看着就入了迷.哈巴假意说他的手表托子掉了,(全湾青年就他有手表,可见他家生活条件不赖!)便蹲下去"找"!,我也蹲下去参战.哈巴对我使个眼色,趁着庆云不留神,我和哈巴便偷偷地溜出电影院,撤开脚丫子就跑!后面又传来结结巴巴的高呼声:"哈哈哈巴,等......等我,小小小王,等等我!"

 

(3)

有一天,我和哈巴.绍群等人一起去挑塘泥.我买来的扁担又长又硬,我买的竹筐又大又深.哈巴一看就说:"你一个女知青用这样的筐子挑'公家的担子'很吃亏!"我当时完全是个"二百五"!并不理解为什么吃亏!心想:大竹筐小竹筐一样的价钱,那就选个大的吧!长篇担短篇担一样的价钱,那就选一个长的吧!我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呢?完全没考虑我这个身子骨能不能对付这个"庞然大物"?!

哈巴把他的担子换给我.我挑着他的那一担塘泥,扁担柔软地在肩上弹跳着,发出"吱吱"的响声.哈巴说:"你这套工具要叫庆坤整理一下,不然,你累个半死还不好看!"我唯唯诺诺,其实也没明白他说的"整理"是什么意思!哈巴又担心几个楞头青的毛孩子给我上多了塘泥,夺过别人的一把铁锹专门给我上塘泥.(他这个小滑头,他也不愿去挑我的那担大竹筐子!)我一看他给我上的那点儿塘泥,完全可以一口吞了,根本不好意思动脚!求他再加一点点.他不理我,只用锹把我竹筐里的塘泥剁碎,弄得满筐底都是,这样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就有"看相"了!就是这样倍受关照的担子连挑几个小时我也受不了,肩和腿都肿了!哈巴又低声教我:"满担子走快点,空担子往回走时尽量放慢脚步,再不行了,就多上几次厕所!"我感激地望着哈巴,眼眶里全是泪花.

这时候,有邻村的几只鸡潜入我们的领地偷吃从塘泥里窜出来的小鱼小虾之类的活食.哈巴一看,又有了"好"主意!只见他与绍群.老货等人耳语一阵,三个人出其不意地拿着扁担一阵飞舞,顿时有几只鸡惨死杖下.绍群趁人不备,偷偷地把几只鸡带回我的住处.我放工回到"家"里,看见绍群正坐在我的房里剁鸡块.我惊问:"这,这个东西怎么搞到我这里来了哇?!"绍群笑着说:"哈巴说你的生活过得太苦了,要搞几只鸡给你补补,你什么都不用管,我们几个人全会安排好!"

"鸡毛可别扔在我门口,也别扔在湾门口,要扔就扔到远离枣树湾的田里去!"我一一地叮嘱着绍群.他笑着说:"你放心!我们决不会让人抓住把柄的!"为了安稳地去吃那几只鸡,哈巴与我约定:他们几个半夜里全到我房里来!大有风高放火.夜黑杀人的刺激.当湾里人进入梦乡后,他们一群人在一阵狗咬声中从后门钻进了我的"家":有拿着劈柴的.有拿着豆糕的.(当地人用米和少量黄豆做成的如同宽面条般的熟食,不用再淘洗,直接入锅煮烂便可食用,当然有鸡为汤更是美味也!)队长娘子金凤(名字挺不错!)知道我们几个要把"偷"来的鸡搞熟了吃,故意把灶间的电源断了.我们不管这些,摸着黑边吃边笑.等收拾了残局,鸡都叫了好几遍了.

哈巴余兴未了,又与绍群耳语,然后对我说:"明天早上,你门口堆着的东西都是你的,你只管拿到你屋里去......"那一夜,我听见哈巴他们几个人如同敌后武工队一样跑过来又跑过去,狗咬声不断!(可怜我湾里的几只狗.)我哪里睡得着啊!等一切都平静下来,我就打开大门去验看:嗬!门口五花八门地堆放着竹筐.锄头.扁担.特别是那根扁担,秀秀气气的,跟哈巴的那根扁担一样有纫性!这真是阿里巴巴的"芝麻开门"!我不由得在心中唱起李双双的电影插曲:"小扁担,三尺三,小扁担,三尺三哎!"

第二天出工,我们"一伙人"又去挑塘泥,立即听到对面湾的一个老太婆站在高坡上对着我们这个方向扯着嗓门骂街:"好(号)吃(七)B!你吃了去死呀!"我学着老太婆的腔调对着哈巴小声说:"你吃了去死呀!"哈巴又嘻嘻哈哈地对绍群说:"好吃B!你吃了去死呀!"绍群低着头笑个不停.现在回想起这一幕,我仍很开心。

 

(4)

有一天,全公社的基干民兵都在程潮铁矿俱乐部开会.我和湾里的青年人坐在一起.会场上人山人海,座无虚席.这时,雷社长走向麦克风问:"知识青年王琴来了没有?!请上台来!"哈巴他们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响应:"她来了!在这里!"雷社长开始鼓动:"请知识青年王琴为大家演唱样板戏好不好?!""好!"台下立刻响起热烈地掌声.我被哈巴推出去,红着脸走上台去,挑了个最短的段子<<都有一颗红亮的心>>,一唱完就往后台跑,又被雷社长用双手拦在麦克风前,他继续鼓动:"唱得好不好?""好!""再来一个要不要?""要!"台下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我低声问雷社长:"叫我再唱什么好呢?""来段阿庆嫂的<<定能战胜顽敌渡难关>>"我连忙推辞:"那可不成!没人拉过门,没法唱!"雷社长早有准备,只见他一招手,立即就上来一个男知青小戴,他挟着一把京胡,二郎腿一翘.我先用京白说台词:"刁德一出出进进的,胡传魁在里面打牌.我出不去,走不开,老赵和四龙给同志们送炒面,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同志们在芦荡里已经是笫五天了!有什么办法,能救亲人脱险啦?!"话音一落,小戴便拉开了:风声紧,雨意浓,天低云暗......我一开口,整个会场顿时雅雀无声.

等我一唱完,台下顿时响起掌声和叫好声.我回到座位上,无意中看到庆云在不远处痴痴地望着我.在这种场合,我拥有"左丞右相",他是没法子接近我的.我装着没看见他,挤到哈巴旁边的位子上坐下.只听见前后排的人议论纷纷:"这个女知青的喉咙真好!像吹箫一样!""长得好漂亮啊!不知哪个人有福消受?""城里人还不是枝头的凤凰,迟早都会远走高飞!你我今生都莫做梦了....."由于雷正凡社长的抬举,大队干部也非常器重我.那时公社经常组织文艺汇演,每个大队都成立了"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我即是编导又是台柱子,每次汇演,我们大队都能拿到名次!我和哈巴功不可没!!!

有一天,我们宣传队要买彩纸,我便约哈巴陪我到程潮去.那一天,哈巴穿得一身新,买了彩纸后,他又陪我去看我父母.我妈对哈巴很热情,当时就张罗着开饭,并有意地问这问那.哈巴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就像一个很听话的乖孩子.这个在湾里的调皮蛋,在特定的场合也知道收敛,我不由得偷偷地发笑.在我妈眼中,哈巴已够一百分了!她悄悄地对我说:"这个伢可以!穿得也体面,你是不是很喜欢他?"我点点头.我妈对哈巴更热情了,由问这问那改为问寒问暖了!

回生产队的时候,三.四里的路好像一分钟就要走完了.哈巴提议我们从上吴家(湾名)绕道去陈家桥(湾名)再回枣树湾,这样的路线,我们俩便可以单独地多呆一会儿.我对哈巴言听计从,半路上经过了一条小溪,上面铺着一段独木桥.我胆小,哈巴便小心翼翼地把我扶过去.这情景很有些像<<梁山伯与祝英台>>里的十八相送!他在桥上牵着我的手,我当时真有点儿心猿意马,眼睛因热血往上涌而看不清东西,差一点儿没栽到小溪里!为了自尊,我克制着情感上的冲动,不动声色地跟着哈巴,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我俩却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有一天在小队的礼堂开会,我坐在一大堆妇女中间看她们做花鞋垫.不一会儿,全队的大小劳力都到齐了.庆坤队长说:"今天这个会主要是评工分底子,先自已报,然后由队委会审批.男劳力一天十分工,女劳力一天七分半."他话音刚落,人人都抢着报出自己可以得到的工分底子.(如同现在的基本工资)记工员手忙脚乱地登记,现场上是一片的大呼小叫,热闹非凡.轮到我了,我心想:工分越多越好,于是傻乎乎地报了个最高分,全场哄堂一笑!我百思不得其解,悻悻道:"你们报工分底子我没笑,我报工分底子你们都笑,这有什么好笑的?!"春娥是哈巴的异姓姐姐,(曾是哈巴的童养媳,大哈巴七岁,先长大成人就配给同湾的大逛(人名)了.她笑得捧着肚子说:"七分半是女劳力的最高分,连我都拿不到!拿这个工分底子的人必须跟男劳力一样做事,比如:挑粪桶,挑谷,修堤,围湖,打水草沤田......"

我嚷嚷道:"跟男劳力一样做事,为什么不给一样工分呢?这不公平!"周围的人便七嘴八舌地说:"在农村没有什么男女平等,没看见来了客人,女人都不能上桌子,女人只能蹲在灶门口吃饭!"我对说这话的像个歪枣一样的矮小男人横了一眼抢白了一句:"我若在农村扎根,笫一个条件就是要上桌子吃饭!!!"大家又是哄堂大笑.春娥说:"反正你不能拿七分半,也不能拿七分,拿六分和五分工的妇女要会筛.簸等技术活,我看你呀,你只能拿四分工....."庆坤说:"四分工也太少了,上面叫我们各方面都要照顾知识青年,农村十二.三岁的毛孩子一出工就是四分工,她不可能从头开始.给她五分工吧!农活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不要去勉强她!"队长发了话,谁也没有异议.(我能活着从农村回来,我还是很感谢这个"上面",这个"上面"就是雷正凡社长了.)

有一天,我正准备写日记,竟看见庆云歪歪斜斜地在我的日记本上写了一首"诗":门前一棵槐,老汉亲手栽,不要乌鸦站,专等凤凰来.(再声明一句:我的房间没有门!我也没有任何可以上锁的箱子柜子!在这种环境,毫无私隐可言!)我正在气恼,庆云大摇大摆地来了,嘻皮笑脸地往我床上一坐.我咬牙切齿地问:"你凭什么在我的日记本上乱划?!"他反驳道:"这怎么是'乱划'?!我写的是诗呀!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么?任何女人在我眼中都是乌鸦!只有你才是凤凰......"这时,哈巴.绍群等人都来了.我便把庆云的"诗"传给大家看,请他们评评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什么日记是个人隐私,外人不得随意偷看,更不应该在别人的日记本上涂鸦!如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完全可以另找个纸片写了夹在日记本中.....话不投机半句多,庆云拂袖而去.我望着他的背影弦外有音地说:"他明明知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他!他为什么还要穷追不舍呢?"

哈巴说:"他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把钱看得像命一样.如今你来到我们湾,湾里人说找你这样的女知青不用花什么钱!远方人,没有娘家人撑腰,好对付!这明明白白现成的一块肥肉,谁都想吃,他还能放过么?!"听了哈巴的话,我真有几分不痛快!闹了半天,这些人都是冲着"肥肉"来的!哼!我变成一团刺猬,看你们在哪儿下口?!

有一天,我突然听到湾里人议论纷纷:说哈巴在家里吃了安眠药!具体为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对他牵肠挂肚的,却不敢去他家探望,一怕他家的大黄狗,二怕他的父!一连几天哈巴都没露面.那时的我胆子也太小了.竟不知可以找绍群和老货他们帮忙传递"消息",他们一直都是我和哈巴的同盟军呀!我只会孤军作战,知己而不知彼,怎能不吃败仗?

这时又有几个青年开始在家里闹腾,个个都不肯去"老亲娘"(丈母娘)家里送"节",大人们一逼问,才知罪魁祸首竟是我!因为只要我不结婚,他们人人都有希望.在众多家长的请求下,民兵队长余新中亲自登门向我发出通牒:"你必须立刻落个地,不然,这湾里的青年就收不了心!""落个地?什么意思?!""哦!这是我们乡里话,就是要你找个婆家!"我马上编个理由搪塞他:"我有对象,在武汉......"余新中一听,马上翻了脸:"那不行!你不能找城里人!也不能找别湾的人!不然,我们立刻不给你口粮,你有了小孩我们也不上户口......"听了余新中的话,我才知道自己是"羊落虎口"!为了让矛盾有所缓解,我只好这样回答余新中:"我对你们这里的人都不了解,这事以后再说......"

余新中马上给我算了个帐,竟让我目瞪口呆:"那不行!你才拿五分工!每十分工才摊四角钱,五分工是两角钱!你又不能出全勤,按一年三百个工计算,你才挣1500个工分,折合现金60元.每年队里就得白白养活你!何况你还要买盐买烧的,交电费,买农具,你到哪儿去弄钱?!(这倒是个难事!我到哪儿去弄钱呢?)余新中看见他的一席话击中了我的要害,非常得意!他点着了一支烟继续算帐给我听:"我们从地里回来,家里人早就做好了饭菜等着.我们吃完了饭还可以休息一下再出工.你呢?一个人忙进忙出的.连喘气的空都没有!农闲时无所谓,农忙时,你不倒在田里才怪!我劝你还是趁早靠一个人,不然,条件好一点的后生家都结了亲,你今后连一点着落都没有......"

 

(5)

余新中说完让他的嘴巴很过瘾的话,就扬长而去.而我却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哈巴没有任何消息给我.就连绍群和老货也不露面了.我跟他们几个虽然很要好,但也从没到他们的家中拜访过,只好成天一个人流泪.这时候,庆云集中了火力,加大了攻势,动用了他的父亲亲自登门来对我说这件事.并承诺我若到了他家,决不会让我受苦,我不会挣工分他也不计较.庆云又去求我干妈成全,又托他的表嫂找我谈了一个下午.他的表嫂叫菊英,也是枣树湾的姑娘,准备做庆云姑妈的儿媳妇.庆云的姑妈住在上吴家,与枣树湾田挨田.地挨地.我与菊英锄小麦锄到上吴家附近,她便要我陪着她去未来的婆家看看新打好的花眠床,我出于好奇便去了.

庆云的姑妈很热情地接待了我,立即张罗晚饭,我几次要走都被菊英拉住了.吃饭的时候,庆云也来了.(奇怪!他怎么"也"来了?!当时我并不知道有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我不知道我所拜访的主家是庆云的姑妈!我以为只是菊英的"婆家"!那么更不知道本湾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会是庆云的"表嫂"?!在学校只学几何.代数.化学.物理,却未学过"察颜观色"!18岁的我是那样无知,稀里糊涂地被菊英等人牵着鼻子走!苍天不公!!!多少年过去了,想起这一天这一幕,心仍在颤抖!在流血!!!)

庆云满脸兴奋,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夹菜.这时我无意中发觉庆云的姑妈望着菊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菊英立刻随庆云的姑妈到灶房"帮忙".饭桌上只剩下我和庆云.庆云虽然结巴但仍没话找话!此刻的我却变成了哑巴!我只看见庆云的上下嘴唇再动,说些什么我一句都没有听见,因为我的大脑是一片空白!!!我觉得有些"不妙"!但年少的我当时也说不明白是哪儿有了问题?!满脑子狐疑的我如何有味口继续"吃饭"?这时又有多事的邻人前来探头探脑,更让我坐立不安!我连忙甩开故意当着众人向我示好的庆云的拉扯,起身跑向灶间向菊英的婆婆告辞!无奈天已黑透了!菊英留我在上吴家住一夜,因为她不走了.我若要走,就得与庆云相伴而行.如果碰到了哈巴我该如何解释?!而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乡间小道上陪"庆云"这样一个"用心良苦"的农村男人"走",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这才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我只好住下来.(没想到这一"住",便是我人生苦难的开始!)

到了清晨我要走,庆云的姑妈又说无论如何都必须吃个早饭才能走!菊英在一旁敲着边鼓,说这是当地的乡风!乡风?!记得有个老师告诉我们:在云南某少数民族地区待客用"三叫老鼠"!何为"三叫"?!就是捉来刚出生的老鼠幼崽置一瓦罐中,食用时用筷子去夹活鼠便听"一叫"!接之把此物侵入调料中一呛便听"二叫"!然后把这活食往自己口中一送,便会听见"笫三叫"!有无此事无法去考证!但老师说汉人不吃此鼠便会引发"民族介蒂",好在菊英她们留我只是吃个早饭,难度不大!!!盛情难却,我只好耐着性子等她们的那个"早饭"!庆云的姑妈又搞了三个盘子四个碗,等我回到枣树湾,已经临近中午了.我一走进"干妈"的大门,堂屋里坐满了人!干妈一脸的冷冰冰:"我们已经把你的东西全搬到庆云屋里去了!""为......为什么?!"干妈仍是一脸的冷冰冰:"庆云说你已经答应与他开亲了!"(咦!奇怪!干妈也是"妈"呀!听说女儿要嫁人应悲喜交加才对呀?!干嘛像个"座山雕"似的?她的话每个字都是"嘣"出来的!)我非常气愤地声辩:"莫说没答应他什么!就是我有这个意思也不用慌成这个样?!您作为我的"干妈"也就是我的长辈啊!关乎我的终身大事您能不能等等我问个清楚啊!干女儿也是女儿啊!您就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地把我推出门去,我的各种什物未经清点就被搬了一空!(真的搬"空"了吗?!我当时吃的是供应粮,每月分的杂粮很多,没有东西装,暂存在"干妈"后房里,她给我了吗?我不敢问!不敢与一个贫下中农.一个军属.一个政治队长的母亲去"较真"!)再说,谈恋爱也不一定能成功啊!合不来又怎么办?!庆云家里就两个男人,我?我怎么住啊?!"干妈此刻倒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这个,我可管不了!叫你莫跟哈巴和庆云这两个人来往,你不听!你住在我家里,我蛮大的责任!如今哈巴在家里绝食,你再把庆云搞得绝食,湾里人还不怪我一头包?!"

(写到这里,往事重现,不由伏在电脑桌上失声大哭!!!如果不是下放,我的人生会是另一番景象啊!哈巴!对不起!多少年过去了,一直没有机会说这三个字!对不起!哈巴!对不起!!!)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将在这个湾里很难做人!没有吃上葡萄的会说葡萄酸!因拒绝了眯眼子而得罪了"干妈"!庆桐与庆坤是叔伯兄弟,他这一房的人算是得罪了!哈巴和春娥是姐弟,我们的友谊也算是终止了!老货和猴子与哈巴是"哥们",(他们年龄相仿辈份不同,哈巴是他们的"叔",疯在一起时就变成了"哥们".)我对不起哈巴便对不起他们!可当时谁又设身处地地为我想过?!多年后,我看见邻家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儿没出嫁时还在向妈妈撒娇.我便触景生情地流下泪来.想起我十七岁下放后历经各种磨难,没有任何人来做我的后盾!没有任何人来做我生活知识的指导老师!

奇怪的是:我明明深爱着哈巴呀!我知道他也爱着我!不然,他不必去"绝食"!可庆云竟然瞒天过海地移了花,接了木!!!我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有个月下老人再暗中为你系上红线,你绕山绕永,是他的躲也躲不掉,不管你爱也不爱!!!


    (节选于纪实长篇《生存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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