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故事(连载二) 作者:任长杰


 

   知青故事(连载二)


(3)“糖耗”的故事

有一位姓顾的上海女青年,身材瘦小,干活不叮壳,按老百姓的说法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那伙的。也难怪,人家一个大城市来的小姑娘,论年龄还不到十七岁,论个头还不足一米五,论身体还没发育成熟,怎么能干动搂锄、抡镐、甩板锹的重体力活。         

撂现在十六、七岁的孩子正是上高中年龄,父母好吃好喝,好穿好戴地悉心伺候,孩子口里爸妈喊着,嘴中零食不断。时不时还得在父母面前耍些小脸子,闹些小脾气,撒点小骄气呢。

当时连队的生活条件也确实艰苦,白糖、猪肉等一些副食都要凭票供应。

食堂的饭菜除了麦收、秋收、元旦、春节能见着点油星以外,平常的副食都是这个汤、那个汤的。你想一想,那些小青年正是长身体需要增加营养的时候,能受得了吗?

小青年们非常珍惜每年发放的那些有数的白糖票,尤其到了冬天,都将白糖作为副食和蔬菜缺乏的重要补充。

因此,无论男女青年,每人在集体宿舍都有一个装糖的糖瓶子,装进凭糖票买的白糖。每次用馒头蘸糖吃的时候都非常节省和仔细,做到细水长流,生怕早早吃泔碗了。无论男女宿舍,大大小小的糖瓶、糖罐在箱子、柜子上一字排开,那场景好不壮观。

别看小顾人不大,饭量可不小。每次的饭量能与她年龄相仿的小伙子比及。有的小伙子说:我靠,多亏是吃死伙(无论吃多少每月伙食费都有是固定的),要是吃活伙,每月的二十几大毛还不够吃的呢。还有小伙子说:我以后可不能娶这样的女人当媳妇儿,娶了她,还不把家吃穷了。

除了能吃,小顾还有个毛病——嘴馋。凭票供应的白糖,其他人能吃大半年没问题,她不出两个月就全部报销。

自己糖瓶里的白糖吃完了,刚开始手脚还能挺老实,时间一长这小顾干嚼馒头就有些挺不住了。

冬天,连队领导看她“底盘”太小,干不动抡大镐的活,让她在宿舍烧炉子。这可给她提供了方便。于是,小顾便趁舍友们上工的空当起了“糖耗子”。

一开始,由于胆小,只是在每个瓶子中用勺子蒯一小点儿,蘸着馒头解解馋。时间一长,室友对她的举动没有什么反应,她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从一小点到一大勺,双从一勺到两勺。

要过节了,连队杀猪宰羊改善了一阵子伙食。室友们也有一段时间没动过糖瓶子。

直到有一天,食堂的伙食没了油星,室友们纷纷打开糖瓶、糖罐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十多个糖瓶、糖罐从外表看白糖是满满的,打开盖以后,中间是空空如也,只有靠瓶子边处还有一层薄薄的“糖墙”。十多位女室友不约而同地捧着被掏空的糖瓶子面面相观——这是谁干的?

为此,连队专门成立了专案组。经过一番艰苦“侦察”,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小顾。后经连队专案组和女室友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小顾承认了充当“糖耗子”的“犯罪”事实。

由此,小顾这个“糖耗子”的绰号也就在连队的街头巷尾传开了。当然,也免不了大会儿小会儿的批斗、反省、检查,她在宿舍烧炉子的美差也就不属于她了。

后来,在室友们就要各自返回自己所在的城市在车站即将分手时,她们抱作一团全都哭成了泪人,久久不愿散去……

 

(4)奶多的故事

奶多,北京知青,人那是诚老实了,一天说不了两句话,表面上看是蔫儿了吧唧,三脚踹不出个屁来。一旦惹着他,让他发起火来,活像一头雄狮、猛兽。俗话说:真人不露相。在我们这些当地小青年眼里,他既是个怪人也是一个很有内秀的奇人。

提起他叫的这个名字,他给我们讲的一段故事:奶多的父母是抗日战争扛过枪、解放战争负过伤、抗美援朝渡过江,在历次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功臣,母亲原是赴朝部队的一名随队医生。奶多出生于刚刚解放不久的1952年,出生时由于国家贫困,百业待兴,粮食和其它食品奇缺,由于母亲怀他时营养不良,生他时奶水更是不足,奶多与其他同龄孩子相比长得双瘦又小,奶水不足的母亲祈望自己的奶水更多一些,孩子长得更加健康壮实一些,所以给他起了个奶多的名字。上初中时,在学校就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小画家”,其作品曾多次在北京市规模很大的画展中获奖。

1969年,不满17岁的奶多加入了上山下乡的滚滚洪流之中,来到了新华农场工业六连,干上了让当时人们非常眼热的木工行当。

奶多虽然身体瘦小,但却心灵手巧,只要他瞄过的东西,抄起棍棒划拉上几笔,一幅栩栩如生的工笔画跃然地上,看过的人无不啧啧称道。在他的贮物箱里,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品之外,最多的就是他在业余时间到野外的写生作品。

木材厂每年都要到山里冬伐,别的青年都不愿意去,单位派奶多去,奶多推了几推不去不行,只好硬着头皮好不乐意地坐车进山了。

奶多上山的主要工作是为倒套子的维修牛拉雪爬犁,个人时间比较充裕。因为他这个人性格比较内向,不太与其他人交流,所以一有时间,他就独自一人爬高山、听林涛、看林海,美美地欣赏大自然赐予秀丽风光。

在欣赏自然风光的同时,奶多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非常兴奋。原来在这些千百年未被开发的深山老林里,生长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榆木疙瘩、色木疙瘩和桦木奶多,这些在常人看来很不起眼儿的木头疙瘩是搞木刻最好的原材料。

奶多庆幸自己来到这大山深处,不然的话上哪能得到这些宝贝。从此以后,一有空奶多就拎上工具兜、扛着板斧淘能那些奇形怪状的木头疙瘩。那些不起眼的木头疙瘩经他的巧手雕琢,一个个狮、虎、猫、狗、猪、马、牛、羊活灵活现。

更绝的是有人求他用木头疙瘩刻像,他让被子刻画者端坐在他眼前,挑出一块木疙瘩,手握刻刀在木头疙瘩上下、左右翻飞,不出两小时,一尊酷似本人的木头疙瘩雕刻就大功告成了。表面上看他很冷酷,实际他的心地非常善良和热情,和他混熟了,谁要是求他做个家具、画个画、刻个东西,他都会毫无怨言帮助你。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奶多那种孤傲清高的性格,表情冷漠的作派时不时浮现在我的眼前,他那种面冷心热品质和富有内秀的才气,直到现在一提起他我们还佩服得五体投地。

 

(5)“朋友”的故事

下乡知青来自全国各地、天南地北。远离闹市来到东北时,也就不过现在上初中三、中年级的十六、七岁的小学生年龄,所以到了一起男青年们在一起称兄道弟,女青年们在一起呼姐唤妹,处得像亲兄弟、亲姐妹一样。

老人有那么一句话:嗑瓜籽嗑出臭虫来,什么人都有。可有的人就不顾相处多年的兄弟情份,见利忘义,打起了兄弟的坏主意。下面说的就是一段真实的故事。

不提真名。一位李姓北京青年和一个朱姓温州青年,高高的个头差不多,都在一米七五以上。李姓青年膀大腰圆,是连队有名的大力士,朱姓青年瘦得像根电线杆子。在连队是相当要好的铁哥们儿,无话不谈,无事不说,吃饭碗挨碗、开会橙挨橙、睡觉铺挨铺。这么说吧,除了媳妇和攒的钱各归各的,他们俩好的穿着一条裤子还嫌肥,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们俩是亲哥俩呢。

这北京李姓青年平时比较节俭,每月30多元的工资除了伙食费以外,一年还能攒个一、二百,这一、二百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这事儿连他的朱姓铁哥们都不知道。

一次工休,小哥俩在宿舍就着小咸菜吱拉小烧的时候,这酒后吐真言。李姓青年就把自己攒有100多元钱的事一不小心就顺嘴抖搂出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朱姓哥们心思:你小子还挺有心眼儿,原来你是“猫教老虎”还留了一小手。

天寒地冻开始猫冬,也是规定的知青每年一次返城探亲的高峰。一天,李姓把请下探亲假的消息告诉朱姓青年,还约上朱姓青年高高兴兴地到银行取出了150元一年的辛苦钱准备“铺铁路”(过去青年回城探亲称为“铺铁路”)。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一刻不停地在盯着他那个装钱的口袋,一个罪恶的计划正在酝酿之中……

就在李姓青年全身心地打理完探亲行囊,倒上热水弯腰洗脸的时候,朱姓青年抡起刨粪的尖镐向李姓青年的背部猛砸过去……

正在聚精会神洗脸的李姓青年的后背突然被砸得巨痛,回头一看,只见朱姓青年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双手举着大镐又向他砸来,嘴里还不断地叨咕着:把钱拿出来。

就这样,李姓青年忍着剧痛和朱姓青年撕打起来,从宿舍骨碌到走廊,从走廊支把到院外,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一道道鲜红的血迹。

由于失血过多,精疲力竭的李姓青年昏死过去。朱姓青年将李姓青年口袋里的五元面值的150元钱抢走后,玩儿命地向场部跑去……

闻讯赶过来的人们,赶紧把负了重伤的李姓青年用小型车送往了医院。

团里马上派人了解和侦破此案。畏罪潜逃朱姓青年很快被缉拿归案。

当办案人员审讯他为什么伤人抢钱时,他的回答让办安全人员目瞪口呆:家里太穷买不起手表,自己挣那点儿钱又不够花,抢钱就为自己买一快一百多块钱的“东风”手表……

都说人穷志不短。那得分什么人,有的人要是穷了,什么蠢事都会不计后果地干出来。好哥们、好朋友又能怎么样?

 

(6)生活的故事

“文革”期间,左的那是蝎虎,言谈中“万岁不离口”,举止上“语录不离手”,大街小巷青一色的“最高指示”,就连吃饭前、开会前、唠嗑前、写信前,都要用一段领袖语录作为开头或开场白,否则就是对领袖不忠,如果报了官那可了不得。

姜昆、李文华表演的相声《如此照相》里所鞭挞的极左的社会现象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这些现象暂且不说,这里还是说一说那时的穿戴吧。提起穿戴,凡是经过那个年代的人们都很有感触、深有体会。

从演出舞台到日常生活,从公共场所到大街小巷,耄耋老者、青年男女、少年孩童,总而方之,所有人的穿戴都被“黑、灰、蓝、绿”“四种基色”所充斥。谁要是敢穿一件颜色艳丽一些的衣装,就会被人指指点点,扣上“封、资、修”小资产阶级情调的帽子,谁要是穿件样式独特、作工新颖的衣服,就会被严厉呵斥,冠以穿戴“奇装异服”的骂名。裤腿儿瘦了说你是鸡腿裤,裤腿儿肥了说你是面袋子。那时的年轻人想美没胆量,想美没环境,想美不敢美。最可笑的是街上游动着拿着皮尺、拎着剪子的衣着纠察队员,看你裤腿粗细不达标者,不由分说就给你豁开,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还有更左的,你身上穿的衣服没有几块补丁,领导就会说你铺张浪费,生活一点不朴素,假若你身上穿的衣服补丁越多,越受人的尊重,尤其会受到“苦大仇深”、贫下中农出身的领导的首肯,那就是大会小会表扬的由头。

记得有一个绰号叫“小草”的上海女青年,个头不算太高,身体也不算太壮,可干起活来活象个小老虎,夏天锄地、秋收大豆,一千多米的垄长,和当地的男劳力铆足劲儿膘着干,有些本地的后生都不是她的个,在连里和团里是出了名的“铁姑娘”。

各种活计拿得起放得下,负责工作有水平有魄力,文化水平高能写会算,当地老百姓和青年男女没有不伸大拇指的。不久便走上了连队副指导员的岗位。

可是,“小草”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很会见风驶舵。社会上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能及时抓住机遇,毫不走样、一以贯之地落实执行,批斗起“牛鬼蛇神”那可是毫不留情,所以人们给她起个绰号叫“小草”。

有一年的麦收大忙季节,主管伙食的副连长为了让兵团战士和职工们有好的体力和精神状态投入到麦收工作当中,杀了一头大肥猪准备全连会餐犒劳大伙儿,那时的连队不都兴会餐嘛。

也巧,当时正在轰轰烈烈地开展忆苦思甜运动,兴起吃忆苦思甜饭的热潮比夏天的热浪还热。“小草”得知后,说这种作法是资产阶级享乐思想,断然否定了那个副连长的作法,把刚杀的肥猪派人连夜扔到了离连队十多里远的河沟里,得到了全连职工表面上的一致拥护,暗地里兵团战士和职工们都咬牙切齿地掘她八辈祖宗。

那时生活水平比较低,一些职工由于子女多、挣得少、家里穷,,身上穿的衣裤补了又补,缝了又缝。

“小草”就号召青年学习贫下中农“艰苦朴素”作风,从穿衣戴帽开始的活动。她首先“从我做起”,大夏天的,穿着一件长长的布杉不说,还将本来没坏的衣裤分别在两肩、后背、膝盖等处补上了与原来衣服色彩反差相当明显,极不协调的一块块大小不一的补丁,和她同寝的有些女友还很纳闷,头一天穿得还好好的衣服怎么第二天就贴上补丁了?

后来才知道,“小草”为了起模范带头作用,将好好的衣服都分别补上了非常显眼的一块块补丁,以展示她的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和决心。

后来,一些个别“思想积极要求进步”的青年,就是衣服不破,也要效仿她的作法,在好好的衣服上补上几块满颜色鲜明的补丁穿在身上。好象只有那样,才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只有那样,才能“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只有那样,才能成为一个纯粹的和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在这里没有贬低“小草“的意思,毕竟是那个时代、那个环境、那个政治氛围,谁也左右不了,有时既是害人者,也是被害者,让我们大度地面对过去的一切,把那些过左的作法和所受的挫折当做生活大餐的一味味上等佐料吧。

改革开放为我们的和谐生活凭添了五彩斑斓的色彩,我们现在可以不为出门穿什么时髦、时尚衣服而提心吊胆、左右为难,我们可以用愉悦的心情尽情地、精心地打扮我们生活的每一天,享受着改革开放给我们带来的甜蜜的、幸福的、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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