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故事(连载三) 作者:任长杰


 

 

  知青故事连载三)


(7)“师傅”的故事

七十年代末,那崭我刚刚参加工作,由于我在家里是老大,政策性地分配到新华农场木材厂,当了一名锉锯工。

也就是这个时候,正是下乡知青想方设法、不遗余力、不择手段陶弄返城“绿卡”的时候。知青们有的是“家里有人”正常返城,有的是“身体欠安”病退回家,有的是“扎根到底”留在本地,有的是“静候佳音”随时开拔,还有的就是没门没有人的留守知青。

在十多个留守知青中(后来这些留守知青也陆陆续续返城了),其他几位在我脑子里没有什么印象或者说印象不深,但有位天津知青名叫于宝琛的在我的脑海中印象却十分深刻。

刚一上班,我就被分在了加工木材的一车间,和于宝琛在一个车间起劳动,在一个食堂就餐。那时的计划经济时期,工厂停电是家常便饭,我们也习以为常。只要是一停电,机器停止轰鸣,小青年们就会仨一群俩一伙地聚在一起不是打扑克、扯闲淡,就是东家长、李家短唠闲嗑。

于保琛确与众不同,每到这个时候,他便从他随身背的草绿书包里拿出一本书躲在一边书旁若无人、如饥似渴地认真读起来,次次天天都是如此……

还有,无论春夏秋冬,每天清早五点,别的青年还在被窝里做美梦的时候,于宝琛拿着半导体收音机和几本书已早早地出现在厂里的门卫室里。

只要是工余时间,无论是在食堂里、水房里、宿舍里,还是在厂区的林荫道间,都有会看他孜孜不倦、如饥似渴学习的身影。

有些青年人看后不屑一顾,有些青年人看后嗤之以鼻。自己一开始对他的举动也有点默然置之,不当回事儿。

我们一道修锯的、于宝琛的徒弟小四川夸他师傅英语学得如何如何的好,说得如何如何流利。这一下吊起了我的畏口,也从此改变了我对于宝琛以前的印象。因为我在学校上学时,不管它是俄语、英语还是日语,只要是外语,我都喜欢学,虽然学的不咋的,大小还是个外语课代表。

于是,在他的指点下,我用攒下的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台一波段的半导体收音机,又从《佳木斯人民广播电台》邮购英语书籍,与他尕伴叽里呱啦一起学起了英语。

由于于宝琛英语比我学得早,口语和听力水平比我高出一大截,他饿时间就会不厌其烦教给我,我也是歘着空紧绷紧地往前赶,这样一来二去跟他学习,和他切磋,他便充当了我的英语师傅。没出半年功夫,我们俩的英语水平基本在一个水平线上了。

在食堂、在宿舍、在水房、在车间,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会用英语对上一阵话,长句短语,想到什么说什么,当然也不是怎么专业,发音也不是十分准。

有些小青年讥笑我们说:看这两个鸟人又在说鸟语了。管他呢,我们可以从中体味到乐趣,可以从中得到莫大的享受。到后来,由于厂里没早没晚、没完没了地加班加点,加之广播电台里的水平越来越高,没有时间学习,实在是跟不上了,只好忍痛放弃了。

在女儿上小学的时候,我还用我用业余时间学习的英语知识为我女儿当了几回英语老师,她有时用敬佩的口吻趴在我耳朵说,没想到老爸你的英语说得还挺标准呢!

我也自豪地跟她说:你老爸多少也学过点东西,肚子里多少有点水儿。

可以说,我身上一些吃苦耐劳、不怕困难等好品质,除了父母的教诲,学校的学习,也有从小在知青身上耳濡目染学到的,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像师傅一样感染和教育着我,使我勇敢地面对挫折,健康成长……

 

(8)老师的故事

七十年代中后期,知青返城的狂潮席卷着垦区的各个角落,学校是受影响最大的重灾区之一,科任教师、班主任象走马灯似的两天不换三天早早的,教师严重短缺,可以说是到了青黄不接、后继无人的危险境地。

我们班就是一个最突出的例子,科任换了一任又一任,班任走了一茬又一茬,新来的老师还没等混熟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扔下我们“逃之夭夭”了。仔细算一下,一个学期下来连科任带班任换了不下六、七位,有些临时代课老师上课时具体讲什么内容还要征求同学们的意见。

同学们也人心慌慌、不知所云、无心学习,根本就没有了听课的心思,在全校是出了名的“刺儿头儿”班,来了多少老师不是气跑了,就是给哄跑了,班级乱得成了一锅粥。

哈尔滨知青徐振山的当我们班任了,这位个头在1米60左右的矮男人能管好我们这个班吗?同学们的心理都打着一个问号,家长们也为此事担心。

徐振山老师眼睛圆圆炯炯有神,眉毛黑黑国字脸型,说话有力字字铿锵。粉笔字写得不错,肚里也有点水儿,这都是题外话,就看他有什么管理班级的高招。

果然,他的管理班级和学生的方法与其他老师有所不同。      

当时,男生女生正是青春萌动期,男女之间既朦胧又神秘,男女同学之间交往那可是个高压线,谁也不敢轻易碰一下。徐振山老师却作出了一个让全校所有人都吃惊的一招:组织本班男女篮球队在一起进行混合比赛,引起了其他班级的围观。参赛同学刚开始还扭扭捏捏,随着比赛的进行,参赛队员们忘记了这是一场男女混合比赛,都全身心投入比赛。这事儿在新华一中成了一条爆炸性新闻。

从此,男女同学逐渐地消除了交往中的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心理障碍,同学们空前团结。

第二个独到的方式方法就是和同学们交朋友。他曾经对我们说,我是大朋友,你们是小朋友,课堂上,我们之间是师生关系;课堂外,我们是朋友关系。语文课上,他总是以一段于课堂内容相关联的、引人入胜的故事开头,把同学们的思维和情绪充分调动起来以后,再进入正题。因此,一到他上课,同学们的注意力十分集中,课堂气氛也非常活跃。

课余时间,和同学们打成一片,扔篮球、打排球、掰腕子、踢楗子,活脱脱的一个大哥哥模样。有时,在劳动或活动动时,一些同学玩得高兴或干得起劲,就嘴无遮拦地直呼他“大老徐”,他不但不生气,还非常愉快地应允。所以同学们与他没有什么代沟和距离。有的只是兄弟般的亲情和纯真的友情。

同学们如果无缘无故受到社会青年的欺负侵害,他都要到学校和相关部门不弄出个“子午卯酉”来绝不罢休。因此,同学们也非常尊敬和佩服这位兄长似的老师。

在徐老师返城回哈尔滨的时候,全班四十多个同学除有极特殊情况外,都自发起早到火车站为徐老师送行。火车开动时,同学们眼含热泪久久不愿离去,那场面让两旁事人看了都深受感动。那一幕将永生难忘。

回城以后,徐振山老师就职于哈尔滨市一家大公司。几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现在他已解甲归田,退休在家,颐养天年。

和徐老师见了两次面,他总是那么睿智、诙谐,总是那么善谈、幽默,总是那么活泼、亲切。每次见面,仿佛还是三十多年前我们的大哥哥一样。

如今,养花养草是他的爱好,收藏古品是他的爱好,而他最大的爱好是每年携师母到全国各地旅游观光。

愿所有老师晚年幸福,愿所有好人一生平安!

 

(9)“子弹”的故事

上小学、初中的时候,正是全国各个城市的广大知识青年积极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最高指示,上山下乡运动如火如荼的年代。

给我们上课的老师绝大多数都是下乡知识青年。

虽然学校的文化课程受到文革期间的不同影响,也不同程度地受到白卷先生张铁生、反潮流小将黄帅等运动的冲击和干扰,许多课程不能按照常规教学正常进行。

但我们绝大多数的知青老师那种责任心、事业心,那种爱岗敬业和甘于奉献的职业操守让我们回忆起来,还是十分的敬佩。那些当时调皮捣蛋的同学现在回忆起来,真是汗颜后悔。

给我们上课的知青老师走马灯似的走了一茬又一茬,换了一批又一批,给我印象比较深刻的老师之一是一位曾经教我们俄语的大个子知青王老师。他给我们的第一感觉是穿着朴素、语气平和,除了上课以外,很少同学们进行多交流。我是俄语课代表,所以我和他接触的多一些,听一些别的老师说,王老师不是科班出身,他的俄语是通过努力自学的,用现在的话说是“自学成才”。

在那个知识越多越反动的极左年代,上哪儿去找真正科班出身的外语老师?

有些人你别他看自己肚里没啥墨水,你要是自学点什么东西,他却不拿眼皮挑你,瞧不起你。一些同学也是“看人下菜碟”“隔着门缝”看人,没把这位没有上过正规大学的“土八路”放在眼里。

因此,头几堂上俄语时,个别学生就在下边不时地弄出一些奇怪动静,引得课堂上一片混乱、哄堂大笑。

前几次,王老师都是用眼睛余光快速扫过出声的地方,面带笑容提出口头警告。久而久之,个别同学就把这种善意的警告当成了大个子王老师的治学无能、软弱可欺,弄起怪动静来更加有恃无恐、肆无忌惮了。

一次,王老师正在上课写板书时,一声又一声怪动静出现了,只见王老师迅速转过身来,拇指和中指掐着粉笔,用食指猛的一弹,随着一条银白色的美妙弧线,“啪”的一声,一节白色粉笔头不偏不倚、相当准确地打在那位弄出怪动静同学的脑门上,同时在脑门上还留下了一处清晰可见的粉笔砸出的白色斑点。课堂上的嘈杂和嘻笑声也戛然而止。

之后几次,王老师都是同样采用这种“暴力”方式,“打击”了破坏课堂纪律的“不法之徒”,维护了课堂的正常教学秩序。

从此,大个子王老师采用“准确定位”、“百步穿杨”的方法治理课堂上不守纪律学生的绝招在校迅速传扬开来。

我们班的同学给这位王老师也起了一个相当好听的雅号“镖王”。后来,无论王老师在哪个班上课,这些学生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生怕他那准确的定位系统和有如神助的白色“子弹”。

当然,王老师采取这些“暴力”手段,是恨铁不成钢,都是为了我们的明天,都是为了我们的前途。除了这些非正常手段之外,王老师的教学能力和知识水平足够激发和引导学生浓厚的学习兴趣才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最重要的。

 

(10)文武双全的故事

文革后期,由于极左路线的干挠,学校的教育教学秩序虽然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学生的正常思维和正常学习受到的前所未有的干挠,加上一批又一批知识青年返回大城小市,农场(兵团)的各所学校的教师出现了“塌腰断档”现象。各科教师残缺不齐,一个老师兼两门以上的课程都是比较正常的。

也可以这样说,在留守的那些下乡知青的教师中,才书过人、学高几斗、能文识武的教师可以说是比比皆是。体育、自然科科都教,数学、语文样样能行,化学、物理门门精通。

记忆中,一位个子高高、长得非常帅气的天津青年教师叫陈志运,在我的脑海中印象里十分深刻。在学校和同学们当中流传,他不但文化、体育课拿得起、放得下,在教学上是把好手,他还有一手绝活:他身上穿的每件衣裤都由他自己亲自设计,并由自己亲手制作,与其他同龄青年比起来,他的衣着得体时尚、与众不同,他的举手投足绝对有派、气度不凡。

听其他他老师讲,陈志运老师下乡之前是天津某业余体校的学生,是个田径、球类比赛中能跑、能跳、能投的体育全才,尤其打篮球是他的强项。在十六团篮球队,代表团里参加师里篮球比赛他是不可缺少的前锋。凡有他参加的师里比赛都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战绩。

后来陈老师教我们时我们才从他的嘴中了解了星星点点。从此以后,凡是听说有他参加的比赛,我们都把脑袋削个尖去观看,为他助威。他跑位、运球、突破、上篮的动作成了我们小时“乱打”篮球模仿的招牌动作,时间久了我们也就成了陈志运老师的忠实“粉丝”。

陈老师不但体育好,数学课教得也是相当的好。一阵儿,我们班的数学老师有事请假,学校让教体育课的陈志运给我们上数学课。

虽然我们是陈老师的“粉丝”,只知道他是个体育老师,也知道他篮球打的不错,但从来没听说他会教数学,同学们都在私下里议论,这不是学校糊弄我们这些小孩牙子吗?于是,同学都用怀疑的眼神观望着他。

面对同学们不信任的眼神和讲台下蚊蝇般的“嗡嗡”议论,其中也不乏包含有调皮捣蛋,根本不学习的学生等种种情形,陈老师表情镇静自若,语气张弛有度,充分调动同学们思维,以新颖的解题方法、清晰的逻辑思维和准确的论证方式把一堂枯燥的数学课讲得十分精彩,课堂气氛相当活跃,同学们开始从怀疑到叹服,从叹服到钦佩。与此同时,他隽秀、工整和规范的粉笔字板书也让同学们频频为他竖起大拇指。后来,有不少像陈志运老师一样也身兼多科,成为拳打脚踢的多面手。

一拨又一拨的留守知青们割舍了亲情、爱情,放弃了团圆、团聚担当起我们的班任、科任,但无论课程有多重,学生多难教,他们仍一如既往地担当起教书育人的重任,他们有的兼两科,有的教多科,那种敬业认真的态度总是如一,让人们交口称赞,那种一专多能的学识水平总是一分不留,让人们肃然起敬。

北大荒黑土地赋予他们丰厚的营养,他们为北大荒奉献了青春留下了财富!

 

(11)老学究的故事

在宝泉岭高级中学许许多多的老师中,几位为数不多的知青老教师是宝泉岭高级中学的建设、发展和壮大做出了贡献。从他们身上,年轻教师学到了很多诚实为人和优秀品质。他们那种潜心做学问,真情育桃李的严谨认真的工作态度和甘于奉献的敬业精神时时刻刻为我做出榜样,他们的优秀品质深深地打动和感染着年轻教师。

其中,高级教师、北京知青、原副校长鲁志宏就是宝泉岭高级中学语文教师中的一个优秀代表之一,不但把语文这门文化课讲得有声有色,学生特别喜欢听,高考命题也压得特别准。人送雅号——老学究。

乍一接触鲁志宏,人长得貌不出众,身着一套休闲装,脚登一双软底“懒汉”鞋,抽着廉价的“三山”牌香烟,说着一口纯正的东北普通话。怎么看怎么不像北京知青,怎么瞧也和他的中学教师身份沾不上边儿,要说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农,一点也不过分,一百个人说一百个人信。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就是这么一位看似普通的酷似老农的普通教师,平常中蕴藏着睿智,平凡中显露出辉煌。

从教三十几年,为全国各大专院校输送了数以千计的优秀毕业生,可谓是弟子遍南北,“桃李满天下”。特别是2000年12月,作为老知青、老支边、老垦荒“三老”的优秀代表,在佳木斯江天宾馆受到了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的亲切接见。

鲁志宏上课向来都是拎着一本语文课本,从来看不见他拿别的什么辅导书籍。看到这种情景,有些高一新生的家长担心地说:这样教学生能行吗,这不是糊弄孩子吗?

为了验证一下,有的家长干脆坐在教室里抱着满是怀疑的态度听完他讲的课,家长们对鲁志宏讲课的担心变成了心悦诚服的钦佩。

鲁志宏整堂课根据课程内容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还将每个小节的重点、难点、要点用一个个让学生们喜闻乐听、忍俊不禁的相关的小故事串联起来,从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链条”,语文课俨然成了让学生兴趣盎然的文学鉴赏和“故事会”,使课堂的学习气氛由一片沉寂到活跃,由鸦雀无声到互动交流。看得出,“漫不经心”的鲁志宏在课前的备课上下足了功夫充满了“电”,才有了在课堂上讲的脉络清淅,驾驭自如;学生们学得入脑入心,心情愉快。一堂四十分钟的政治课在不知不觉的下课音乐声中到点了,学生们意犹未尽地吵着让鲁志宏再讲一会儿……

下课以后,我问几个学生上完这堂课有什么感觉。学生们纷纷抢着回答:语文这门课程让我们又爱又“恨”,上初中时我们上语文课的时候,有的重点抓不住,有的要点吃不透。现在语文课就是一种文学享受,在故事中理解观点,在愉悦中牢记重点,在快乐中掌握要点,学习效果好,成绩提高快。

鲁志宏酷爱研究鉴赏一代伟人毛泽东的诗词,并利用多年研究出来的成果编写成《毛泽东诗词鉴赏》校本课程,曾在全校语文教师中作为范文予以推广,并被评为最佳校本课程。

现在,鲁志宏虽然已退居二线,仍满腔热忱地编写宝泉岭高级中学校史,为记录学校发展建设历程奉献着光和热。

虽然“四机”等现代化教学设施和设备纷纷走进课堂,但一些传统的教学方法是现代化设施所无法替代的。

有像鲁志宏这样的知青老教师奉献,有年轻教师的不懈努力,有传统的教学方法和现代化教学手段的有机结合,垦区的教育事业一定会有一个更加辉煌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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