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葱与小葱 作者:郁琪


 

 

  大葱小葱

 
  到深圳整整两年,入乡随俗,改变了一种饮食习惯——由只用大葱烹调改变为大小葱兼用。大概深圳北方人太少,吃大葱的太少,周边农民种大葱的太少,买大葱实在不那么容易。小贩不卖,超市即使有,价格在一般蔬菜中是最贵的。无奈,吃点小葱吧。可是十几棵小葱的直径合起来,也抵补上一棵大葱,包起葱皮麻麻烦烦,葱味又寥寥,无奈。

  那天儿子广东潮州的朋友来做客,提起北方,只说了一句话“北方人吃大葱。”看来在南方人眼中,北方等于大葱,大葱等于北方。不由得想起这个季节的北方,大白菜收获了,甚至丰收成灾,最便宜时卖到一元钱十几斤!尽管有了大棚蔬菜,人们冬季已经不习惯储存大白菜,可是低廉的价格往往有吸引力,人们仍然百八十斤往家里运。大葱也收获了,一车一车,成捆成捆,一元钱四五斤。大葱不怕冻,可以放到室外过道里,可以放到窗外护栏上,不占室内地方,于是也成捆往家里搬。在买卖旺季,大葱是不零卖的。我不打算在北方过冬,只想买几斤临时用,费了好大力气,一个小贩才同意零卖给我,条件是比成捆卖得要贵。

  北方的山东人最喜食大葱,大葱卷煎饼。不像东北人需要大酱,也不像北京人用葱丝、黄瓜条、面酱佐烤鸭,吃得那么精细。山东人只是大葱卷煎饼就足够了,津津有味,乐此不疲。说到这里不能不想到大葱之王的产地——山东章丘。那里大葱得天独厚,铺天盖地,远远望去,像灌木丛,像森林。高高大大,粗粗壮壮,皮厚叶肥。特优品种“大梧桐”株高可达2米,棵重可达1斤,直径4~5厘米,被行家称为 “世界上最伟大的葱”!到了收获季节甚至为大葱举办节日,唱歌跳舞演小品,为大葱出嫁操办喜事。

  章丘八景”之一“圣井”的《危山赋》记载,先秦五帝之一的大舜,战国诸子孟子、墨子、邹衍、孙武,春秋战国之交的建筑鼻祖鲁班,东汉“篡政”的王莽,三国鞠躬尽瘁的诸葛孔明,魏晋书法大家王羲之、唐太宗名相房玄龄、宋杰出女词人李清照、元散曲家张养浩、明朝英雄戚继光等,或故里于章丘,或和章丘密切相关。区区章丘,好一个人杰地灵了得!不能不让我联想到,人杰地灵和喜食大葱息息相关。

  章丘市政府所在地明水,又是清照故里。一代女词宗一定也有食葱习惯。今人考证葱益脑,可以使大脑变得聪明,还称为“聪明草”。 章丘自古英杰辈出,词宗才思敏捷,丽词佳句信手拈来,幕后英雄是大葱吧。又想到梁山好汉水浒英雄们,一定也喜食大葱,成就了大葱一般火辣辣的性格。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

  老公是山东章丘人,记得35年前第一次到婆家。我包大葱,三下五除二,把长长绿绿的葱叶都扔了。公公看在眼里没说话,把我扔的葱叶捡了回来。我当时觉得自己不懂节约,不像任会计科长的公公那么会精打细算。老公对我说,章丘大葱的叶子是甜的,卷煎饼吃很香。若干年之后看到央视肖薇节目,原来葱叶里面营养物质非常丰富,富含胡萝卜素和其他活性物质,不可轻易丢掉。

  记得肖薇还讲了一个有关大葱的故事。小伙子山东人,最爱吃大葱。姑娘南方俊秀,打小就不喜欢葱味。那天小伙子趁姑娘还没回家,又开始大口大口嚼大葱,越吃越来劲,越吃越上瘾,一口接一口,真是爱美人更爱吃大葱……呵呵。

  认为葱会使人聪明,在南方北方不谋而合。在南方一些地方有一种习俗,每年农历六月十六那天晚上,老人们到自家的菜园摘一点新鲜小葱,给孩子们吃,十六的月往往最圆最明亮,小孩子吃了以后又“葱”又“明”。

  据说炎帝神农氏尝百草时发现了葱,放到食物当中能够调和百味,又名为和事草。那时候还没有小大葱之分。待到葱的祖先分别定居于北方和南方,才有了大葱与小葱之分,不同水土孕育了大葱小葱不同的秉性。
    与大葱相比,小葱无论是资历还是实力,都逊色了吧。在北方大葱除了炒菜炝锅必备,还可以当作一种青菜,葱爆羊肉,葱炒鸡蛋,葱丝拌豆腐丝,脍炙人口。小葱在北方大概只可以做一种凉菜——小葱拌豆腐,后来成了歇后语——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而很少拌豆腐吃,因为香椿拌豆腐更佳。

  不过想来小葱也有它的妙处。记得第一次到广州,我们听不懂广州人说白话,年纪大一些的也听不懂我们说普通话,公交车报站也都是白话,只听到“嘿嘿亦嘿嘿”的,一点听不懂。语言不通,连找个方便的地方都困难。于是我把广州话戏谑为鸟语,意思只有鸟儿才会懂。后来发现白话真如鸟语那般婉转动听。吃了大葱的北方人大都风风火火,而吃了小葱的南方人大都和风细雨。风风火火,爽爽快快,直来直去,便多了几分火气与争吵。绵绵软软,婉婉转转,含含蓄蓄,多了几分和气与谦让。记得刚来深圳,老公想买一个手机链,不过一两元的薄利交易。老公买东西向来挑三拣四,我常常十分尴尬。再看看那位大个子男士售货员,始终满脸微笑。柜台里,货架上,忙来忙去,直到老公满意为止。我看在眼里,感触颇深。若是山东好汉李逵或张飞之辈大概是耐不住性子的。儿子同学来深圳和我聊天,我说深圳人文环境好,服务行业给人温馨的感觉;儿子同学特别感慨在深圳看不到打架,听不到骂街。是的,南方人即使生气了,出语给人的感觉也像唱歌似的,哪里会吵起来。这是食小葱的妙处吧。

  总角友夫妇从大洋彼岸来,老伴是地道南方人,提起小葱便说“香”。小葱被南方人称为香葱。我是品不出小葱香的,但是萝卜白菜各有所好,绝不能以我的偏向大葱而耻笑喜食小葱的万万千千江东父老。

  郁达夫先生在他的《故都的秋》中说到南北方的秋天,有一段生动的文字,“南国之秋,当然是也有它的特异的地方的,比如廿四桥的明月,钱塘江的秋潮,普陀山的凉雾,荔枝湾的残荷等等,可是色彩不浓,回味不永。比起北国的秋来,正象是黄酒之与白干,稀饭之与馍馍,鲈鱼之与大蟹,黄犬之与骆驼。”我想小葱之与大葱之比也是“色彩不浓,回味不永”吧。人是有浓厚主观色彩的动物,戴上有色眼镜往往会不客观吧。

  从血统来说,我是纯粹的南方人,可是父母辈已经客居北方,我便成了喜食大葱一族,如今不得不吃起小葱,实属无奈。

  

                                                                       2007-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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