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届狂想曲  

    “弹指一挥间”，几十年很快就过去了，我们这些人都到知天命上下。可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既然是私生子，说丑陋也罢，说亮丽也罢，那都是别人的事。咱自己看不见，法律规定私生子与婚生子是平等的。只要你不去照镜子，自然眼不见心不烦，何苦要折磨自己呢？倒的霉够多了。可这是一个巨大的群体，新华社1973年12月21日宣布，五年就有八百多万城市知识青年下乡。

忽然想起了一首歌：“小弟弟呀小妹妹，大家来开故事会……”我妻子也是“老三届”，新初一的。前年她们同班同学聚会，当初几位根正苗红的、不用下乡就招到纺织厂的竟哭了起来。原来那厂子破产了，除了一位会计有人要，其他全失业了。人老珠黄，一无所长，他们拿这点生活费，日子自不必说。可大多数下乡的，现在都有了大学文凭，有教授、检查官、工程师、经理等等；只除了我妻子，她虽有文凭、职称却早办了病退，到澳大利亚“陪太子读书”去了。

我又想起当年，一位早就顶职上班的好友对我说：你们属于被抛弃的一代，穿过的破鞋，破罐子破摔吧。可我不这样想，我记住了托尔斯泰的一句话：“不要欣羡，不要焦急。人类的未来和你自己的命运，是你不应该知道的。但你得这样地生活：那就是要对一切有所准备。”这句话比我原先奉为座右铭的、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那句傻话有用得多，更别说雷锋那个做永不生锈的螺丝钉之类了。人，永远是人，而不是工具，统治者的工具。我不能一条道走到黑，于是就读书，就思考，这就是最好的准备。读到42岁才拿到本科文凭。

一个人是可能被抛弃的，一代人是谁也抛弃不了的。“老三届”不下千万人，他们是最富想象力的一代。君不见当年，这些十几岁的青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激情；无论做了多少傻事，但最先反思和否定文革的恰是这些人。后来，多少人又成为行行业业的栋梁？“我们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就是他们唱红的，凭什么这个国家能够跨越这一代人？而这一代人又凭什么甘心被跨越？反思不等于全盘否定，当然是说的一代人。一竹竿打倒一船人是不可能的，千千万万的“老三届”并没有把他们的梦都托付给下一代。他们中大多数人过去、现在和不会很久远的将来，脚踏实地，为国家和民族的发展尽力。

无论哪一代人都不可能没有佼佼者，“老三届”更不例外。现在五十上下的人，不可能个个都向往“夕阳红”；特别是对于那些从政的朋友们，按中国国情来说，不过是学前班罢了。再过十年八年，我不信这代人中没有一两个成功的“野心家、阴谋家”，不能“篡夺”一回党和国家的领导权来玩玩；政治改革的美梦，大约只能靠“老三届”的哥们实现。

重抄1988年插友们为纪念下乡20周年邀诗时所作《江城子》：

蹉跎岁月已茫茫，若思量，尚断肠；一片痴情，委与负心郎。撒在荒郊多少泪，流水绿，落花黄。

莫圆旧梦到天光，把悲凉，付黄汤；人届中年，难有少时狂。权揽青天舒大笔，着浓色，抹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