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勇的一面之缘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发生在中国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历史的黑暗的一页。有近十亿生命被卷入其中，至少有十年之久。天真纯朴善良的儿童、少年、青年，就在这历史中成长着—有的把生命都天真纯朴善良地献了出来。
 
    今天写这篇短文，是为了纪念一位我接触过的这样的青年，张勇。四十年前，这个年轻的热血沸腾的生命，消失在中国北莽呼伦贝尔大草原上克尔伦河的波涛之中。
 
    那个年代，十几岁的中学和高中生多数都“响应号召”，到农村甚至边疆去安家落户（被称为知识青年），通过艰辛的劳动和生活来“接受再教育”。
 
    我跟张勇的一面之缘，是在1969年4月，天津开往满洲里呼啸的知青专列上。记得当时她作为天津下乡知青的带头人之一，走过节节车厢跟大家打招呼问好。见到我这个身份“特殊”的归国华侨青年，她更热情地用当时的话给我打了几句气。在我记忆中，她是质朴真诚的。
 
    她出事前后那几个月，我正好也在克尔伦河边放羊。但草原是那么的无边无际，说碰不上就是碰不上。我是先碰上和结识了和她同一个公社的王同学；他跟我说，张勇的蒙古包就在附近。附近，当然可以是肉眼无法望见的。
 
    在苍天碧野能再跟她碰一面、聊两句，那会很有意思，我多少期待着……
 
    一天又一天。结果碰上的还是王同学，听到的则是她的不幸消息：为了救落水羊只……
 
    就这样，在草原十三个月，张勇把整颗心交给了牧民乡亲，把满腔情交给了知青伙伴，连最后一口气都献出来了。我敢说，她是无悔无憾的。
 
    今天，对那个年代，那段历史，那种政治，那套意识形态等等的反思是必然和必要的，但这不会左右大家对张勇的尊重和怀念。六月三日，是她逝世的四十周年，当年的知青伙伴们会在天津为她举行悼念活动。
 
    张勇啊！您的天真纯朴善良，太阳、月亮、星星明白，微风、细雨、雪花深晓，牛儿、马儿、羊儿懂得，芳草、野花、泥土知道。
 
    克尔伦的河水永远怀抱着您，为您奔流吟啸。

 

 

                                        (载新加坡联合早报副刊《四方八面》2010/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