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村纪事——（十一）

  慈祥的老奶奶

    插队时,有一位老奶奶留给我很深的印象,以致于事隔40年,我仍记得她,虽然这位老奶奶不是我们大队的,是邻近公社的,我只见过她一次,也不知道她的姓名。

那是上山下乡第二年的秋收时节,我们生产队到福山割稻。我说过,我们生产队有一些地在邻近的汤头公社福山大队,与我们大队相距十几里路,中间隔着两个大队。为什么会这样,当地农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历史遗留下来的。

到福山割稻,要“张午”,顾名思义,就是张罗午饭,午饭带到那里煮,在那里吃。为图方便,一般都是带上铝锅和米,煮干饭。至于菜,当地农民习惯只带一小块用笋腌制的咸菜,咸得一顿饭只需配姆指大的一小块。我们随风入俗,事先向农民要了一点带上。

在福山种的水稻是古老的“龙门早”品种,成熟后都呈倒伏状,不易割。在高海拔的山区,11月气候巳较寒冷,加上刚下过雨,脚踩在烂泥田里,陷得很深,手脚冻得发麻,同时被稻叶割出一道道口子。

临近中午,生产队的农民开始准备煮饭。我们也在田边找石头垒灶,在山坡上拣柴。女同伴们则找较干净的山泉洗米。说真的,我们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正在这时,从不远处的一座农舍里走出一位六、七十岁的瘦瘦的老奶奶,她一见我们的装束,就问道：“这是城里来的学生仔吧?”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老奶奶看着几位疲惫不堪的女同伴,爱怜地说：“哎哟,城里的姑娘到我们这山沟沟,干这种活,真是受苦受累了!”

听老奶奶这么一说,几个女同伴眼眶都红了。如果老奶奶再说下去,她们恐怕会掉眼泪了。

我赶快对老奶奶说：“你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那可不一样!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习惯了。你们不习惯。再说,你们不在父母身边……”

看着这位慈祥的老奶奶,我禁不住想起我的奶奶。我出生不久,父母亲外出参加地下革命,把我放在老家由奶奶照看。奶奶对我这个长孙宠爱有加。在我上山下乡前几年,奶奶不幸去世了。如果她活着,看到我上山下乡,不知要流多少眼泪。

由于刚下过雨,拣来的柴火老是点不着。老奶奶见状便说：“你们别忙了,这饭我拿到家里煮。”“那怎么行,你家里也要煮饭呀!”

“没事,先为你们煮。我们迟点吃不要紧,别饿着你们。”老奶奶说着,端起我们的铝锅走了。

中午一收工,老奶奶就端着煮好的饭来了。后面跟着的小孙女端着一大盆炒芥菜。老奶奶说：“我知道你们吃不惯咸笋菜,就到菜园里摘了些芥菜,你们尝尝。”

我们连声道谢。老奶奶摆着手说：“别说了,你们快点吃饭吧。”便牵着小孙女往回走。

这一顿饭,我们吃得很香甜……

40年过去了,我已记不清这位老奶奶的容貌,估计她已不在人世了。但我始终忘不了,在上山下乡期间,曾受到这样一位慈祥的老奶奶的关怀。在我的心目中,她是勤劳善良的中国农村妇女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