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璐：写给北京同学们的第一封信（1968年）
作者：昭昭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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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文璐：写给北京同学们的第一封信（1968年）
作者：昭昭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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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北京同学们的第一封信 作者：潘文璐 时间：1968年
马玉文、何晓新等15位同学（姓名略去）高一（1）班的战友们！ 同志们你们好！ 我们已在当天下午3：20安全到达了张家口，请大家放心，一路上遇到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写出来与你们共勉。 当火车刚刚一开动，车上车下的一片激动景象你们是都看见了，火车渐渐地离首都北京的站台越来越远了，同学们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大家都默默地坐着，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窗外，树木、房屋、村庄、河流从眼前飞快地闪过，大家都没心去看它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车厢里没有一点声音，只听到车轮飞一般的隆隆声。这时候有位列车服务员来到我们的车厢，告诉我们把窗户关上，因为要过67个山洞，同学们听说后，立即活跃起来，互相谈论起来，谈着火车刚开时的心情，谈着将来的大草原。谈到了草原，大家都话多起来。你们可能会想到，我们谈的是什么。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到那里发狗吗？”把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我们打开窗户，让祖国的暖风吹拂着我们，感到非常舒畅。火车开了很长时间，不知又是谁喊了一句：“看！官厅水库。”车厢里马上沸腾起来。哈！好漂亮啊！真大啊！蓝蓝的水连着晴天的白云，真跟画里画的一样。我有生以来从未看到这样美丽的水库。我们看呀，看呀，怎么也看不够。我们的火车一直是在山里奔驰着，有时在半山腰里，有时在平原之上。看到人们在田里劳动，小孩在河里自由自在地游泳。有时铁路、公路在我们的脚下穿过，真是山岭层层，树木繁茂。看到祖国的大好河山，心情无比激动，这更增强了我们的决心：一定要听毛主席的话，在内蒙古大草原上扎根一辈子，与工农结合一辈子，把我们的祖国建设得更美丽、更富强。 火车继续在祖国大地上飞奔，车厢里传出了“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的响亮口号，“东方红”歌声响起来了，天天读时间开始了。我们自学关于组织性、纪律性的语录，学习完了，广播器里传来了少年儿童演节目的声音。还真是有意思，四岁、五岁的小朋友给我们宣传毛泽东思想。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哈哈哈的笑声，一会儿又不知怎么忘了词，但基本上还是很好的。虽然他们出了不少笑话，但还是一直到宣传完了。 到了张家口南站，我们下了车。张家口的革命委员会的所有负责人差不多全来欢迎了。我们坐上了大卡车，这车好像是拉牲口的。大家跳上了车，直往市中心开去。见了张家口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沙土非常之大，不管是街上，还是屋里，满地全是土。汽车一过，沙气腾腾，尘土飞扬。我们住在了市一中，安排好了，我们准备去买一顶帽子，因为这儿的沙土就这么多，到了内蒙还不知有多少沙土呢！一进商店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有一股不知名的气味扑鼻而来。商店里倒是物资齐全，还为上山下乡的准备了次品解放鞋呢！我们到了邮局，在那里给你们寄去了画片。我们又发现这里的苍蝇特别的多，而且这里的人也非常之“文明”，我们大笑了一声，也使他们感到不舒服，只能够小声说话，不敢喧哗。但还尽有人出丑，都逗得我们直想笑，也不敢，真有些不好受。晚上吃饭，我没去，听说这里大师傅的态度特别的好，我就想起咱校的狗师傅来了，他们吃了小米粥和牛肉不要钱，只要半斤粮票，牛肉做得很好吃，我没吃到，是听他们讲的，因为我一点儿都不饿，根本不想吃饭。所以只好明天再尝尝了！晚汇报后，区安办的负责人给我们布置第二天的行动，这个人非常有意思，跟小丑一样，一言一行都别有风味，大家都快笑破肚皮了，且听明日再谈。 今天早晨6：30分起床了，我们一夜没盖被子也没觉得冷。但是一出屋子，立即就想打哆嗦，这里的气候真是多变，早晨就跟北京的深秋差不多了。有穿毛衣、绒衣的，也有穿单衣、短袖衣的，真是想穿什么都行，乱穿。这里中午还是跟北京一样，热得很。冰棍跟油烟一样，又咸又甜，也不知是什么味道。7：30我们去吃饭，啊呀！又是肉，我们一出北京，就感到肉特别多。我们两人吃一碗，有的还吃不完，真是看着肉发愁。我只喝了半碗小米粥，就什么也吃不下去了。8：30把行李搬上车，准备出发。这时天上落了几滴小雨，天气又凉了一些。汽车开了，风很大，呛得我们都喘不过气来。我们的司机又特别的好强，把车开得再也不能再快了，周围的群山在我们眼前飞快地闪过。山都是像咱们学校那样的山，山上绿油油的。能够看到一群群的马、牛、羊在山坡吃草，大自然美丽极了。这时我们的车已经不知不觉地爬上了山顶，前面是个大下坡。你们小时候玩过滑梯吧，那个下坡就是那样的。我们往前看去，真是把心都提到嗓子眼里来了。车飞快地奔驰下去，前面又是急转弯。我们这些坐车的人，紧张到了极点，真是怕突然从山上翻下去。这里只有一条公路，并且都是些绕山腰的，非常明显的是往山上爬，并且急转弯一个紧接着一个。我们都十分佩服这些司机，他们灵活地闪过每一个弯，并且还互相追赶着。汽车上的同学们也又喊又叫，给司机加劲。都希望跑到第一个去。我们的司机很会理解我们的心情，开足马力，终于赶到了头一名，大家都欢呼起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只看到眼前一片望不到边的大草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进入内蒙古大草原了。眼看绿绿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峻峭的山岭变成了圆圆的山丘，很长时间看不到一滴水。公路没有了，汽车更加发狂起来，在这大草原上尽情地开着，一瞬间尘土飞扬！我们的眼睛都睁不开了。风更大了，但是不冷，远远的又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牛、羊、马，内蒙古草原的特色出现了，我们又强烈地谈论起了将来。一个个的山丘被我们抛在了后面。这里已经见不到一棵树了，只有一望无边的大草原。 下午3：20我们来到了内蒙古的第一个旗：太仆寺旗。今天我们要在这里过夜。坐了一天卡车，大家都累坏了，身上的土特别的多，头发也成黄的了。我们要梳头，怎么也梳不开，真跟用胶水粘上了一样。我们的脸也被风吹得发麻了，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但是大家心情都很愉快，没一个想家的。告诉你们吧，我从走到现在都没有哭，我总觉得过几天就可以回来似的，所以至今也没什么感觉。又因为同学们在一块儿又说又笑的，更加高兴了。在这里，沿街都有人欢迎我们，虽然人数不多，但非常热情。我们又要吃饭了，一到吃饭，我们就发愁。虽然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但是一点儿都不饿，吃到的又是肉，真没办法，勉强吃了一个馒头。这里离我们那儿还有500多里地，明天要5点出发，还要过沙漠。今天就写到这儿吧，我要睡觉了。 8月1日早晨4：00起床，啊呀！一出屋子，立刻寒气逼人，大家不得不穿上棉衣、毛衣。这里的水凉极了，跟北京的冬天一样，只是一到中午就又热得要命，真不愧是早穿皮袄午穿纱。5：30分我们又要出发了，卡车开起来了，车上也乱起来了。因为刺骨的寒风直往脖子里钻，大家互相挤着、笑着，也哆嗦着。风沙更大了，有位同学打开了行李，把毯子、被子全都拿出来给大家顶上，这才慢慢安静下来。卡车快进沙漠了。你们想象的沙漠一定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吧？我过去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事实完全相反，周围全是绿草，也有树木，就是不见一滴水，连个小湖也看不见，松沙特别的多。有时也能看到几个沙丘，这时卡车突然颠起来，原来面前是一片波浪形的道路，一上一下的，我们的心也跟着上下乱跳起来，可好玩呢！ 咱们学校9个人又加上航院附中一个，她校只来她一个人，我们一共10个人，团结得很好。这次来的造反派很少，有许多“老兵”，我们很看不惯。他们基本上是初中的，但是抽烟、喝酒什么都干，一休息就打扑克，要不就拉小提琴，有些是毒草，反正够呛。我们很生气，但为了整体，只好通过组织给他们提，但是他们不接受。女生也是这样，丰台二中的最要命，不管男女都戴墨镜，跟流氓似的。听说我们这旗的阶级斗争又非常复杂，真要提高警惕不可。 告诉你们，内蒙古大草原真是地大人薄，我们的卡车开出多远都看不到一个人。我们大家都说，如果同学们都到这里来开垦，该给国家增加多少财富啊。内蒙不是人多，而是人少，太少了。再来几万都不多，但是如今还没安排好，所以要等一些时候。告诉你们，我们看见蒙古包了。有像电影里似的，圆的，有像雨伞似的，尖的。牛羊遍山看不见放牧的人，看来他们都找个地方休息去了吧。也有的骑在马上，自由自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也将升“倌”。中午我们休息了，外校男生爬上了马背。这些马很听话，但是旗里的人不让骑，怕摔坏了。东乌旗的就有一个摔坏了，是比我们早的那一批。我们还要过一两天，才到达目的地。大家都希望早点到，但是这里没有公路，只有小道，车不好走，所以只好慢慢地磨。这次安排得很不好，可以说根本没人管政治，并且行动忙乱，没一定计划，这些全由我们自己来解决。我们做得很好，一直坚持了天天读，并且也给领导提出了意见。 清晨我们对着初升的太阳，敬祝了毛主席万寿无疆！早晨的霞光映红了半边天，把大草原照耀得更加美丽。我们站在山坡上，让晨风吹拂着我们，眼望着一马平川，到处是绿葱葱的一片，我们深深地爱上了内蒙古大草原。 又要出发了，卡车比往日颠簸得更加厉害起来，前面的道路难走起来。我们来到了沙漠的中心，这才有些像真正的沙漠，黄黄的沙丘一个挨着一个，草少起来，黄沙又松又细，好玩极了，我们真想到上面去滚滚。啊！我们又发现了奇怪的东西，远远的一大片山，全是平顶的，好像用刀切过似的。是这样的：（编者注：画了一列平顶山，图略）。我们找了半天原因，也没找到。快到锡林浩特了，那里的宣传车远远地迎了上来，我们的大卡车慢慢地跟在后面，向市内驶去。远远地我们看见了，看见了夹道欢迎的贫下中农与牧民们，他们人人手中捧着红艳艳的毛主席语录，举着红旗，向我们挥舞、微笑。我们的心情是多么激动啊！再过几天，我们就要与他们共同战斗、生活了。看到他们的面貌，我们感到非常亲切。这个城市好大呀！全是砖房、楼房，跟北京的城里差不多，就是人少了些。这一路上我们都在想，草原上多么需要人啊，同学们要是能来应该多好呀！草原的人们非常热情，我们的卡车沿途遇到了许多修路工人与搬家的贫牧民，他们都热情地向我们挥手，问我们好。我们也向他们挥舞手中的红宝书，向他们致敬。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休息两天，整顿一下，就分到公社里去了。我们要求把我们分到最边远、最艰苦的地方去。 我们要在旗革委会招待站休息一两天，刚到这里外校的几个土匪就给闯了不少事，给人留下了极坏的影响，真是给北京的知识青年丢脸，往毛主席脸上抹灰，我们都气坏了。他们浪费了许多粮食，给人家打碎了一块玻璃、一个暖瓶，对国家的东西又踢又摔，把顾客气得说不出话来。我们几个学校准备团结起来，把这种歪风邪气打下去，树起正气来。只要把北京革命知识青年的优秀品质发挥出来，把毛泽东思想带到内蒙古大草原上来，谁要是到了这里不好好干，或报的目的不纯就彻底滚蛋！ 下午开了欢迎会，旗里的宣传队给我们演出了精彩的节目。全是小孩演的，演的可好呢！我们真恨自己不能像她们那样灵活了。我们唱了几首歌，把北京红卫兵的气势唱了出来，很受欢迎。明天（4日）我们就要下到公社里去了，叫什么公社还没告诉我们，真着急呀！我们恨不得立刻到我们新的家中去，到我们的蒙古包里去，好吧？！一切都明天告诉你们吧!这封信让北京区安办的给带到北京发，他跟我们来了，安排好我们就回去。 这里的司机都非常有本事，把整个身子站在车子外面开车，车技达到了极点。 锡盟共60万人口，23万平方公里土地，最低气温-40℃，13个旗、县、市。我们这个旗四万人，分五个公社、一个公私合营牧场。我们共来120人，分到三个公社去，其中两个公社是开放公社（专给外国人参观的），一个是边境公社，这个公社条件较差，我们被分配到这个公社。我们一定能克服一切困难的。 如今贫雇牧民对毛主席无限的热爱，每个蒙古包前都插上了红旗，见面、做客的第一句话就是“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我们的语言全然不通，他们就用手比划着跟我们要毛主席像章，我们为他们那种真诚的感情深深感动着。我们决心好好向贫雇牧民学习，把毛泽东思想带到草原上来，把我们的终生献给内蒙古草原上的贫雇牧民，坚决和他们站在一起，把牧主富牧斗倒斗臭，牢牢掌握住无产阶级革命政权。 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1968、8、5
潘文璐 女，农大附中68届高中学生。 1968年8月赴阿巴哈纳尔旗阿尔山宝力格公社白音高勒二队插队。除个别错字订正外，信仍保持原貌，一些用词也保留了作者的用法，没有按常规说法进行改动。
——选自内蒙北京知青诗文集《扎洛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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