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泰国游 作者:呼伦河


 

 

  再说泰国游


    出发的前一天上午,旅行社又给我们开了一次会,会上说了许多注意事项,也专门说了大家都担心的登革热,当然是给我们吃定心丸。昨天,一同事打来电话,告诉我泰国那边事态及其严重,死了很多人,她的家人坚决不让她去,钱不退也不管了,损失就损失吧,问我的态度,我没她那么坚决,但也被弄得惶惶然了。我们这一去有七、八十人,分成两个团,分坐两辆车。带我们这团的导游是个年青漂亮的小姐,看着这么青春靓丽的姑娘都毫无惧色地倍同前往,心里也感到踏实许多。

可最后,这小导游突然特别嘱咐我们:泰国那边对老师有些偏见,你们到了那边不要说自己是老师,如果有人问起,能回避就回避,不能的话,你们就说自己是坐机关的,我们也是这样对外面说的。本来,我还陷在登革热的余波之中,这一击把我从中拉了出来,我惊问左右: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说我们是老师?老师怎么了?当然谁也不知道。散会后,想问问小导游,遥遥看去,她被埋在一堆人之中。

泰国这个国家,华人掌握着大部分的财富,经济界,政界的高层中都有很多华人。华人在社会中处于中上等地位。曼谷市里最高的一座楼就是华人建造的,在我们车右前方,细细高高,在广大天空的背景中像一支铅笔矗立在那儿。听了这些,不管怎样,心里都是高兴的,虽然他们仅仅只是“华人”,我想这也可以说是血缘的关系吧。泰国没有工业,支柱产业是旅游业,而旅游业的龙头就是人妖。泰国的法律允许男子多妻,泰国妇女的地位比较低。在泰国,地都是私人的,除了修路,国家无权征用,也无权过问。因此,在曼谷的高楼大厦之间,经常可以看到一块块杂草丛生的荒地,很影响市容,但私人想这样,它就只能这样。

我们这车上两个泰国导游,一主一副,都是男士,三十岁左右。主导游是在泰的第三代华人,祖籍潮汕;副导是泰国人,很憨厚,只会说泰语和英语,懂一点点汉语。主导也是个很实在的人,话不多,但知识含量不少。其实这样很好,他不说话时,你就可以睡一下,或与同伴聊聊。否则,人家在那里讲得口干舌燥,你在这里呼呼大睡,或叽叽喳喳,总不好。但一开始,这并不被我们车上大多数人认同。

我国有一句古训: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这在现代社会中是不适用了,而在旅游业中就更不适用。原来口才是这么重要,话语的力量这么大----可以直接转化为钱。这也是这次旅游才切身体会到的。听说那辆车上的两个导游都很能说,每到一个地方下车,看那车的人,一个个都眉开眼笑的,问他们,也不说什么,还很神秘的样子,于是就有人开始抱怨我们这车的沉闷。一次我们这车有人病了,主导负责送去医院,临时由那车的副导代理一下,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那副导的话语如涛涛江水,扑面而来。我们都惊叹:副导就如此了得,那主导该是怎样的厉害呀!

这次出来以后大家才知道,有许多娱乐活动都是自费的,就是还要自己额外再拿钱,尤其是在芭迪雅,如果不想拿钱,不参加,那就只好在饭店睡大觉了。那车的人所有活动几乎都是整车人愉快地去参加,而我们这车呢,大多数人对此怨声载道,每次至多只有八九个人去。一次到了一个地方,是骑大象,也是自费活动。车快到时我们的主导说,有人问自费活动是不是导游从中有回扣,是的,有回扣……昨晚的自费活动,那车的人都去了,我们这车去的人很少,我知道大家都累了,不想去,这没关系。今天希望大家捧捧场,等一下我们要到的地方可以骑大象,每人三百铢,中间穿树林,涉河,很好玩的,希望大家能参加。

导游的这一席话,听得我很难过,也觉得很难堪-----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等于是在求我们了!但不知为什么,同时有一种感觉:这一下反而更糟,看着吧,没一个人骑了!在这之前,早听到议论,朦胧知道自费活动导游按人头提回扣,但我还是都参加了,想,提就提吧,出来玩嘛,要省回家省去。不过心里对此还是有点小不满,小抵触。如今经他这么一说,那些小不满立即灰飞烟灭了。看来人们互相之间的交流与沟通真是很重要啊。

下了车,果然没一个人走过去。虽然导游一再说,两人骑一头,想骑象的人赶快过去排队,但没一个人动。我一再游说几个要好的同伴,但她们坚决不去,此前的那些活动我们都是一起去的,这次是怎么了?去的人都是认识的两人骑一头,走上一个高高的亭子,从那上面骑到象背上。我一个人去只能单独骑一头,胆不壮,再说,高高的象背上两把椅子是对称放着的,我一个人坐,椅子会不会偏向一边?那么过河时把我浸到水里怎么办?最后,都没去。后来听说,那辆车上的人,好多都去骑象了,他们当然也知道导游提回扣的事,看来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是说话的技巧,这太重要了。

晚上的活动是到豪华轮上吃海鲜、跳舞,酒水免费。每人八百铢。下午五点吃完晚饭,导游说如果有愿意去的,七点钟在大厅等他。到了七点,我和两个要好的同伴下去一看,只有我们三人,其他人都去逛商店了,唉,这里的商店真没什么可逛的,而且白天都逛过了呀。听说那辆车上的人又有许多去吃海鲜的,都已走了,问他们去哪里吃,还都不说,神神秘秘的。真奇怪,原本是一个学校的,随机的分成两批,怎么互相之间竟变得这么隔膜了?我们正议论着,导游来了,看了看我们,没说话,一会儿,又来了两位男士,就我们五个人,一小撮,站在大厅中央。走吧,没人来了,我们说。导游踌躇了一下,说,那里都是人妖服务,他们会给你们斟酒,也可能会与客人搂搂抱抱,如果你们人多,大家热热闹闹的,就好一点,现在你们几个人……不过你们自己在一起说话,不理他们,也可以……导游还没说完,那两位男士先胆怯了,剩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我们说,那……咱们也别去了吧。

于是就和导游聊天。这几天我们注意到,我们去的地方很少见到欧州人,绝大多数都是亚州人,而且都是中国人,为什么?他说一般我们晚上去的地方,欧州人都是白天去。另外,欧州人渡假的方式和住的地方都与我们不同。他们来的很多都是散客,来了就先在那片漂亮的楼区租一幢小楼,然后去酒吧、饭店等一些地方------这样的地方很多-----找一个泰国女人,谈好,一个月、两个月或几个月,然后就住在一起。导游说的第一点我不太认同,但第二点说得对。这几天无论是在餐厅吃饭,还是走在街上,经常能看见一个欧州男人和一个泰国女人,或是亲亲密密坐在桌边吃饭,或是手拉手走在街上,他们若走在街上,绝对是手拉手。导游说,这些女人都有家庭、老公、孩子,老公没本事,她们就出来干这个,老公在家带孩子,家里人也都知道她们在干这个,她们并不受到歧视。我想,是啊,她们不应该受到歧视,我还觉得,她们的国家甚至是在暗中鼓励她们这种生存方式的。导游还说,一般欧州人都喜欢找那种又矮又丑的。我看这倒不尽然,我看到有几个就很漂亮,典型的东南亚风韵。

我终于问出了憋在心中几天的问题。

“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是那种每一个字都拖着长音的南方普通话。

“干什么的?”

“老师嘛……”

“你怎么知道的?”

“有团来,那边都要先发来一份名单,姓名、职业、单位,都写得很清楚。如果是老师,就只有名字,后面什么都没有,像你们的,那我们一看就知道是老师了。”

听了这话,想起漂亮的小导游一本正经嘱咐我们的样子,不禁笑了。

“为什么不欢迎老师呢?”

“像你们这次,就是很便宜的从那边弄过来的……”

我听着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就好像我们是一堆走私物品似的。

虽然没有深问,大致也明白了。我们一过境,北京的旅游公司就已经赚了一笔,到这边,吃、住基本不赚钱,留给泰国旅游公司赚的就靠购物和自费娱乐了,而这其中自费娱乐又是大头,重中之重。而一般老师的团,除了那几个事先包括在内的鳄鱼表演,大型人妖歌舞表演等节目外,其他的自费项目都不参加。

泰国公司规定,每个导游接待一个团,就要按人头上交一笔钱,不管什么季节,这“人头税”的数额,都是固定不变的。寒、暑假教师团蜂拥而来,是泰国导游的灾难季,导游们纷纷关手机。泰国风俗,绝对不作兴到人家里去找人,即使知道他家在哪里,即使就在公司旁边,也不能去人家找,人家关了机,就意味着拒绝接团,就意味着公司的束手无策。

我们这导游是该公司的正式签约导游,不能不来,再说,别的时候赚了钱,现在公司困难的时候就应该做些奉献。他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丝毫自矜自夸的样子,看来真是一个很诚实的人。我们想了想,这次带我们这团,不用算就知道,他肯定赔,至少是不赚。

说教师的这番话,使我觉得又委屈,又没面子。

教师们辛辛苦苦赚了钱出来旅游,仔细一点,算得精一点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何至于就像避瘟疫一样避着我们呢?

但你不能处处都要你自己划算,这也要自己值,那也要自己值,都要你值了,人家还赚不赚了?人家不赚钱还请你来玩干什么?干脆人家自己来玩算了!所以出来玩要把这些事都想好了,要不然就别出来玩。

写完一看,两面的话都让我说了,不过事情就是这样的。

另外我还悟出一点,这次即使给我们安排的自费活动,肯定也都是级别最低的,肯定还有更好的,品味更高,更精美的,但是我们无缘看到。所以从我这里看到的泰国,只可以算是管中窥豹,那么,虫二,将来你去了泰国,看到的肯定是另一番景象,另一种不同的风貌。

向往滴水说的那种自助游,向往西里说的那种,“不是忙着看景点,而是充分享受海浪、沙滩、阳光、大自然,这样的一次旅游下来,人都会变的。”是的,到了芭迪雅,细白的沙滩,碧清的海浪,我们几个不顾一切就扑了进去,等游够了上来,发现大多数人都没下去,一问是怕晒黑,这时我们才醒悟到强烈的阳光,可是已经晚了,人晒得漆黑,而且背上都掉了一层皮。

在泰国的最后一天,乘船漂流,但这不是前面说的那种豪华轮,只是一般的画舫,而且只漂流一段,就要上岸去看一个“尼姑浮水”的节目。这些都是自费,但是,是在一开始大家知道有那么多自费活动后气愤激动的情绪下,校方紧急做出决定,这次乘船漂流学校补助一半,于是统一收费,事先交齐的,因此一个人都不少。是那种大画舫,三、四十人摆四桌还宽宽敞敞的。先吃海鲜,导游一再强调要吃蒜,言外之意就是这不干净。病的那人就是吃坏肚子的,于是我就拼命吃蒜。这里的蒜很奇怪,比黄豆粒大不了多少,光线暗点,放在桌上都找不着,皮也不好剥,干脆就搓搓连皮吃,真辣,直辣到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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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黑了下来,极深的蓝紫色,深得发黑,纯净得没有丝毫障碍,似乎能一直看到底,实际上看不透,是它的纯净,使你觉得能看透。船上响着极负动感的音乐,迪斯科光球转出漫天飞舞的彩色光点,远远近近的还有几只这样的画舫,也都放着四溅的花竹,人们身披纷飞的彩光,随着音乐,尽情地跳着,忘了一切。上下左右,分不出天与水,河与岸,船就漂流在这深暗的无边的纯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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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滨游泳,画舫漂流,洗涤了我的心情,真的使我觉得人都有了改变。我想,只这两样,这次泰国之游就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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