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之鸡毛蒜皮

    （一）

大先生自告奋勇办今年的团年饭。好吧，谁办都行，只要一家子高兴。离年三十还有两天的时候，大先生来电话了，说团年饭就在他家里。原以为团年就是自己一家子的团聚，谁知道大先生说，就餐的人还有他丈母娘、几个舅子、姨妹及其儿孙，总共30余人！

二先生在电话这头很诧异：“那么多人一锅煮？”

答曰：“免得我太累啊。”

“既然怕累，何不去餐馆解决？”

“早订完了，莫得座位.”

“你没有征求我们意见就决定一锅煮了。”二先生说罢放下话筒。

一会儿，大先生电话又来了：“那你去订座嘛。”大先生显然是从夫人“骑夫卡娃”同志那里得到了手谕。

“你不要给我推过来，明明晓得这两天订座太晚。”

“那你说咋办？”

“随便啦，你想怎样都行。”

放下电话，二先生着实郁闷。想着怎样逃跑。且不说一锅煮嘈杂无比，想起迥异的价值观，虚与委蛇的对话，头都大了。

致电小妹，小妹正在纠结，妹夫与大嫂从来就是针尖对麦芒，见面总少不了互相奚落。小妹称家中有客人，一下子就推了。

其时老母住在大先生处，二先生碍于老母的面子，觉得再不高兴也只好去，直把自己搞成了苦瓜脸。团年是什么？不能坐下就吃，吃了一抹嘴走人，总得说说话，说什么呢？伤脑筋！

二先生转着眼珠开始找借口：

要与朋友去旅游，机票都拿到了。NO!全家会骂你无孝心，疯子，大年三十往外跑。

身体欠安。NO!哪有年末咒自己生病的？

家中水管爆裂，积水及膝矣。NO！岂能陷自身于灾祸！

已预约去看望灾区人民。NO！没那么高尚吧？

二先生在床上烙煎饼，直把床榻整成了猪窝。睡不着！爬起来把枕头拍松，高了？低了？高低都无眠。去他的！抓住枕头扔到墙上，那叫做安睡宝的心爱枕头无声地落在墙角。啪，关上灯，黑暗中出现转动的黑白眼仁，想起动画片“鼹鼠”。

早晨被电话铃声吵醒，小妹传达老母指示，不必去团那个什么年，人太多。

哎呀，正合孤意！二先生和小妹立即驱车看望老母，奉上礼物，提前与老母团年啦。

（二）

大年初三，老母来电，要二先生接她回府。

“不是说好初七吗？”

“这里人多，不胜其烦！”

“母亲息怒，再等几日吧，不要辜负大先生的孝心。”

“我今天就等你来接我！”

“母亲，二先生没有车车，地铁那么拥挤，还要转乘公交车……”

“我不管！”

嘿，这老太太！正说她已进步了，不似以前刚进大先生家门就宣布自己只住三五天便走。每日里享受儿子侍奉，饭来伸手哪点不好？

“会看《参考消息》的老太太最难伺候。”此言不谬。老母每日沉湎诗文手不释卷神游天外，蓦然回首，见亲家母袖着手窝在沙发里瞄电视，时而昏睡鼾声如雷，老母不由得蹙起眉头。

“啊，啊——”亲家母醒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遂翻找零食并请二先生老母共享。

说来也是，两个老太太文化层次相差太远，无什么话题，各自寂寞。

想起老母的老母，二先生的外婆，出身大家，谈吐幽默温文，当年住在儿子处，亲家母是一洗衣妇兼烟鬼酒徒，两位老人如何相处可想而知。命耶？二先生正胡思乱想，电话来了，大先生称，已和老母出地铁站矣。

据大先生说，那天早晨，老母起床后即扯下床单被褥电热毯掷于地下，表示回府之决心。威胁儿子：“我自己回去！”

二先生心里埋怨老母太性急，又想，也难为她老人家。生性并不随和又与不通文墨的亲家母鼻子触眼窝在同一屋顶下，该是多么无趣，加之大先生处人来客往，尽说了些热爆爆油腻腻的话题，不外口腹之欲钱权之争，且大先生一家已组成还乡团，翌日一早将开往叉叉县叉叉镇叉叉村叉叉组，老母不愿被裹挟，执意打道回府，此情此景换了二先生又该如何？不必换位思考了，二先生挖空心思逃避一锅煮的团年饭便是证明。

（三）

独享清静？那是不可能的！想起要去赴宴，头又大了。

做东的是老父的发小XX伯伯，老父虽已西去数年，XX伯伯不忘旧日情谊，吩咐儿子媳妇排下盛宴。面对慈父般的XX伯伯，二先生不忍推辞。XX伯伯儿子媳妇如今是知名主任医师，收红包开名车住豪宅，若非老爹安排，哪里情愿麻烦。

宴席定在一高档酒楼某包间，装修豪奢自不必说。XX伯伯颤巍巍携夫人早已在那等候，二先生及家人自是送上礼物堆上笑容一阵寒暄。那一桌是小朋友，XX伯伯的孙子孙女及其男女朋友，几乎人人自顾玩手机，有在米国读书耗资无数尚未毕业者，面对客人礼貌之下难掩淡漠，也有村夫式的无措者，不知职业为何。

二先生被介绍了一圈儿，点头如啄米，并不指望小朋友记得你是谁，无所谓啦。席间，相互敬酒，或真或假地笑，无所谓啦。但是，当XX伯伯的儿子几次三番不恭地对待自己父亲时，满桌佳肴让二先生感觉没有了滋味。

本以为宴会结束即可回家，哪知主人邀请全体宾客去他府上小坐，只好同去。

一群人在XX花园坐定，主人奉上茶点水果。老人木木地坐着，中年人竭力找话题，小朋友早已告辞去了别的聚会。主人家的可爱小狗且跳且叫，于是轮番逗狗众人围观，时间就那样过去，脸上肌肉笑累了，腰背酸痛……

终于告辞，如遇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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