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娃 作者:木瓜


 

 

  放牛娃


    回上海生活稍安定后,已30多岁了,那曾经燃烧过的读书欲望重又升腾起来。于是夜夜往学校赶。

但在十多年前,应该是读书学习最好的时候,我却在农场里放牛,是一个大放牛娃。

我放牛那可是队里对我的照顾,因为我是一个老病号,干不了什么活,队里知青赏给我一个美称:"半条命"。

半条命既然干不了活,总不能养着吧,如果把我辞退,那我可是求之不得,这样的好事总轮不到我,我做梦都想,那样我就可以回上海了。

既然无法处理,那就"废物利用"吧。于是队里把一头牛交给了我,放牛生涯从此开始。

我放的是一头白色的母牛,队里养牛不象农村要耕田拉货,农场种橡胶,不用耕田。有手扶拖拉机,也不用拉货。唯一要做的事是踩泥巴,把泥踩得粘粘的然后做成砖坯。放到窑里去烧。

所以我印象里这牛好象整天没事,除了吃草就是卧在一个草丛里,把胃里的草再返出来慢慢地咀嚼。难得踩一次泥,踩泥的时候,你一赶它,又拉屎又拉尿。小时侯我妈支我去干活,如果我有什么事,我妈就说:"懒驴上槽尿屎多"。看来这牛和驴本性差不多,平时也没见他有那么多的屎尿。

每天早上,我把牛绳解开,牵着牛到一个草好的地方。

牛吃草是有选择的,我认得哪些草牛爱吃,至今我都不知道那些草叫什么名字,也不关心。每天早上,空气中飘浮着浓浓的雾,天气凉爽爽的,空气格外的清新,那绿色的嫩草上挂着露珠。牛钻在草丛里那舌头伸出来一卷,那鲜嫩的带着水珠的草就进到牛嘴里,牛就这么一路吃过去。不时地甩甩尾巴,一副满足而悠闲的神态。看着长得肥壮壮的牛,我不禁会想:这牛的日子也真好过,无忧无愁,至少要比我们知青好。

露水打湿了我的裤脚,雾象轻柔的纱在山间树中荡漾,群山连绵,满山青绿,周边一片寂静,只有牛在草丛里吃草的沙沙声。此时,一种大自然美的感受会涌满我的心。没有喧闹,没有斗争,也没有理想,只有我和牛以及那浓浓的雾。我不禁沉醉期间,以至于在三十多年后,我依然留念那情,那景。

大约十点左右,太阳露脸,雾慢慢散尽,亚热带的骄阳立刻显示它的威力。这时牛也吃的差不多了。

下午,这牛我一般是不去管它的。自己呆在房间里,有知青朋友问我:"你怎么不去放牛",我说:"放牛,放牛,就是把牛放出去,我在遥控。"确实,我知道牛的一般去向,它肯定在泥塘里滚了一身泥后,卧在哪个阴凉的草丛里慢慢地把胃里的草再享用一遍。

当然,这牛也有乱跑的时候,有时会跑到菜地里,于是有人大叫:"牛进菜地了!"于是我赶忙跑出去把牛牵到牛圈里。

每天傍晚,我就出去找牛。我有四百度的近视,在农场除非看电影,一般是不戴眼镜。但我却能够分辨出今天和昨天牛的脚印的不同,顺着脚印,我总能把牛找回来,真是干一行精一行。

虽说这放牛的活简单,但有一次却差点要了我的命。

平时我总是牵着牛走出连队的,那天,我忽然想骑在牛背上出去。一方面我觉得很好玩,另一方面我要在大伙面前显示一下。这就如同现在人买了一辆轿车要开出去露一下的心态一样。这牛背平时我也经常骑的,从来都是温温顺顺的。那天这牛突然跑起来了,且越跑越快,我一看不好,他再这么发疯地跑下去往树丛里一钻,我怎么办?于是我赶快从牛背上往侧面一滑摔在地上,牛继续往下飞奔而去。我到卫生室把脸上的伤口涂了一点红药水就去找牛去了。

这狗日的正在路边草丛里笃悠悠的吃草呢,真是畜生。于是我上去检起牛绳,想把牛牵到另外地方,牛绳本来就不长,我就站在牛头边上,谁知这牛头突然一甩,那弯弯的尖尖的牛角紧贴着我的肚皮划过去。如果再靠近一点,我的五脏六腑都要给它挑出去了。这使我后怕了好长时间。

我感觉到这牛有点不正常,刚好分场副场长扬发昌从路上走来,大概是到我们队里去。我说:"老扬,你来看看这牛,好象不对劲啊。"老扬也是农民出身的干部,有经验,他过来一看就说:发情了,发情了。"我已成年,明白这档子事,动物和人也一样。

我有了一种窥视的心态,想看看牛是怎么搞的。另外也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不把牛的发情问题解决好,哪天这家伙牛头一甩,不把我挑死才怪。

反正没事,我就把牛牵到我们队旁的一个傣家寨子里,依靠手势和几句喳喳呼呼的云南话和一二句傣语后,他们明白了我的意图,把我带到一个大的牛栏边。打开牛栏,把牛牵进去。哇,大约有三四十头的牛群一下子骚动起来,这时我才感觉到,原来这里圈的全是公牛。那一个个黑呼呼的大家伙,低着头,顶着那强有力的弯弯的大牛角,朝我和我的小母牛这里虎视眈眈地无声地压了过来。我感到一阵阵的心虚和害怕却又无可奈何,牛栏已经栓上,我被包围了。我的小母牛好象也有点紧张,沿着栏边朝前走,我拉着牛绳紧跟在旁。黑呼呼的一片公牛紧随而后。这一切就好比原先杂乱无章的电子,在某个力的作用下,立刻变得有序并向着一个方向在移动。身处在这"电场"里,我感到自己非常的软弱和渺小。公牛那硬硬的黑黑的皮甚至几次都碰到了我的身体,此时如果任何一头公牛急不可耐地冲上来的话,我肯定将被踩成肉泥。

好容易走完一圈,虎视眈眈的牛群激情地追随着却没有过激的行动。其貌不扬却大有君子风度。我赶紧把牛拉出去,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此时,在牛栏门口,傣族人牵出一头大公牛,傣族的闲人和孩子也围在周边想看那精彩的一幕。看来人类的心态有他的共性。不知为什么,在人类的围观中,动物本能的性活动未能成功。

在回去的路上,我忽然觉得同那些黑呼呼的公牛相比,我的白母牛是美丽和温柔的。

之后,好几次早上我去牵牛的时候,我的母牛不在了。我栓好的牛绳不知怎么被解开的,我有点奇怪。很快我就明白,我的母牛夜里一定同它的相好私奔了,好在白天我都能找到它,它依旧在享用它的美餐。

不久,我的母牛生下了一头小公牛,黑黑的,很倔强,象一个楞头小伙子。大一点时队里给它穿鼻孔,它竟然把鼻孔给拉豁掉了,于是,队里给它起名叫:豁鼻子牛。由于豁鼻子牛太不守规矩,最终被队里杀吃掉了。

何时结束放牛生涯,我已记不太清,在我大返城回上海时,我记得那母牛还在,不知现在结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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