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桂河桥 作者:牧雨


 

 寂寞桂河桥

泰国游第一天,上午参观了大皇宫、玉佛寺和柚木宫,下午便离开了曼谷市区,旅游大巴载着我们向西北方向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去参观位于北碧府的桂河大桥。和大多数人一样,最早听说桂河大桥,也是源自那部获得奥斯卡金像奖的同名美国大片。

根据史料记载,二战期间,日军为了切断中国从国际上获取战略物资的滇缅运输线,以偏师经缅甸侵入中国云南,进而实现控制整个中南半岛、进逼南亚次大陆的战略目的,计划修筑一条窄轨轻型铁路,用以向前线运送军队和后勤战略物资。这条铁路全长415公里,始于泰国西部的叻丕府万磅县,中间经过北碧府的桂河大桥,止于缅甸东部的登逼乌沙呀市,所经路段大部分都是渺无人烟的崇山峻岭和悬崖峭壁,到处布满了瘴气蒸腾的热带雨林,蛇蝎蚊虫横行其间。

日军把在太平洋战争中俘虏的英、美、澳、荷等国的战俘61000多人调来此处,又强征了27万名泰国、缅甸、中国和马来西亚籍劳工,全部投入修路工程。按照原计划,这条铁路要用6年才能建成,但在日军枪口与屠刀的威逼下,只用了15个月便建成通车。据统计,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死亡的盟军战俘达1.6万人,亚洲劳工10多万人,合计死亡比率大致为35%左右。415公里长的铁路,平均每走5步就埋葬着一名死难者的遗体,因此人们把这条用人的血肉铺就的铁路称为“死亡铁路”。

位于北碧府(Kan-chanaburi)境内的桂河桥,是这条铁路上最重要、跨度最长、施工难度最大的一座桥梁。桥梁刚刚修到一半,便被盟军的飞机发现。敌对双方都知道这座大桥的重要性,一方轮番轰炸,另一方抓紧抢修,工地上留下了一个个弹坑,一段段残梁,以及一具具尸体。然而,当飞机的呼啸声刚刚消失在桂河上空,劳工和战俘又在皮鞭和枪托的胁迫下出现在工地上。“死亡铁路”全线完成,已是二战末期,而盟军马上又将桂河桥以及一些路段炸毁。

战争结束后铁路被移交给泰国政府,1948年,泰国政府将铁路和桂河桥按照原样重新修复通车,但将终点站设在离桂河桥数十公里外的南笃,已不再穿越泰缅边境。如今仍在运行的“死亡铁路”依然保持着窄轨轻型铁路的原貌。

战后,泰国政府为纪念修筑“死亡铁路”惨死的盟军战俘,特地在桂河桥附近捐献出两处土地作为墓园,一处是北碧火车站后面的干乍能武里墓园,埋葬了6982具英、荷战俘的遗骸;另一处是距市区约2公里的考本墓园,埋葬了1750具战俘遗骸,这处墓园位于桂河边,正是以前的战俘营地。同时,还在桂河桥附近建了一座小型的二战博物馆。

1956年,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将两处墓园、桂河大桥和博物馆等地列为二战史教育基地,同泰国政府一起,每年拨款进行维护保养。为悼念修筑铁路的牺牲者,每年11月28日至12月7日,泰国政府都会在桂河桥举行纪念活动,以提醒世人勿忘这段饱含血泪的历史。

北碧府前往桂河桥的路边就是盟军战俘公墓,公墓内绿草如茵,庄严肃穆,与围栏以外的浮躁喧嚣似乎是两个世界。简朴的欧式墓碑纵横划一,像是仍然保持着建制的一支部队,静静地接受检阅。尽管是匆匆掠过,仍可看到不少墓碑前摆放的鲜艳花环。死去的盟军战俘大多埋葬在这里,接受后人的凭吊,而更多的亚洲劳工的尸骨,至今仍悄无声息地长眠于深山密林之中,被人永远遗忘。

桂河桥上游人如织,桥头左近是各种规模、各种风格的旅游商店和摊档,商店、酒吧、餐厅、游艇,都尽最大可能凑到铁桥近旁。年轻一代的泰国人对那段历史似乎没有什么兴趣,但却知道这段故事和这座铁桥会给他们带来不尽的游客,以及随游客而来的滚滚财源。

铁桥凌空飞架,造型突兀,锈迹斑斑。桥两端的金属构架是弧形的,而中部却穿插着两个矩形构架,不知为什么会这样设计,也不知是原来如此,还是重建时改成了这样。被改造成旅游车辆的旧式火车,仍在大桥上往来行驶,车身挤在游人之间,速度缓慢得与游人同步,在空旷的河面上,机车微弱的汽笛声甚至压不住游人的喧嚣。若非凭借各人的历史知识以及丰富的联想能力,游人恐怕已经很难勾起心灵的震颤。或许,只有详细了解这段历史的人,走在这座桥上,才会背负着一种或是悲壮,或是震撼的感觉。

我从桥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铁道还在向前方延伸,直到隐入树林深处。桥头附近就是一处专门针对中国游客的土特产市场,“缅甸玉器”等中文招贴随处可见。桥头左下方,蓦然现出一通小小的白色方尖碑,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那是一个中国远征军的后人,自费竖立起的一座模拟纪念碑,以纪念抗日战争中中国远征军的丰功伟绩。

剑形碑身四面镌刻的文字分别是:“孤军永垂”、“中华英烈浩气长存”、“华军威立不败之地”、“中国远征军功高如天”。碑身“剑柄”处镌有铭文阐述“孤军”始末。

中国远征军是抗日战争时期中国政府为了支援英军在缅甸(当时为英国属地)抗击日本法西斯、保卫中国西南大后方而派遣的出国作战部队,是中国与盟国直接进行军事合作的典范,也是甲午战争以来中国军队首次应国际请求出国作战,实际上成为南亚战场的抗日主力军。远征军重新打通了国际交通线,使得国际援华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入中国;把日军赶出了中国西南大门,揭开了正面战场对日反攻的序幕;钳制和重创了缅北、滇西日军,为盟军收复全缅甸创造了有利条件。从中国军队入缅算起,中缅印大战历时3年零3个月,中国先后投入兵力总计40万人,伤亡总数接近20万人。中国军人用鲜血和生命书写了抗日战争史上极为悲壮的一笔。

附注:远征军部分主要将领

卫立煌——远征军司令(第一次未到任,由杜聿明代理,后由罗卓英继任;第2次亲自带领出征);

杜聿明——第5军军长兼第一次远征总指挥;

罗卓英——第一次远征代总指挥(后出任由撤至印度的远征军改编的中国驻印军副总司令兼参谋长);

孙立人——新38师师长,后出任第1军军长(屡建奇功,号称丛林之狐);

戴安澜——第200师师长(远征军阵亡中最高军阶者。毛泽东、周恩来都曾为其题写挽诗、挽词);

廖耀湘——第22师师长(战功仅次于孙立人将军)

宋希濂——第11集团军军长;

李弥——第8军副军长兼荣一师师长。

二战结束后,远征军作为“国军”的主力,基本上全部返回国内,投入了与人民解放军争夺神州大地的决战。三年之后,或被歼灭,或被击溃,剩余的大部分逃到了台湾,然而也有一小部分残军又逃到了当年远征的战场。这支残军始而配合台湾“反攻大陆”,直至“反攻大陆”不成,最终变成了一支没有祖国的孤军游勇,经半个多世纪的历史浪潮涤荡,逐渐被国人遗忘。

当世界人民欢庆二战胜利,纷纷在桂河地区修建陵园、纪念碑等纪念性建筑时,却没有一碑一墓用来纪念远征军的阵亡将士。鉴于远征军曾经是新中国的敌人,出于政治原因,中国政府自然不会出面为其请功,而逃去台湾的国民党当局自顾不暇,活人尚且安顿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死人?如今的桂河桥畔有盟军的墓园,甚至还有日本阵亡军人的墓地,年年有人修整、祭奠,却惟独没有中国军人的魂归之处。盟军战俘公墓近旁的“万人墓”,应该是中国战俘与劳工的合葬墓地,却和当地普通华人的墓地混在一起,简陋、拥挤、杂乱。即使在有些旅游手册上标注出来,也仅仅被称作“Chinese Cemetery”而已,而更多的死难英灵则变成了孤魂野鬼,飘忽在南亚的崇山峻岭之中。

历史转眼间已翻过了60多年,历史的、政治的、地缘的原因,已尘封了许多国人的记忆。出于意识形态方面的原因,在中国大陆以往的历史课本上,抗日题材影片中,纪念抗日战争胜利的活动中,几乎从未提及远征军。直至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国势日强,执政党观念的提升,有关中国远征军的史迹才日渐出现在图书、报章,以及官方的电视屏幕上,越来越多的国人开始知晓戴安澜、孙立人这些抗战名将。通过大型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的播映,40万中国远征军人前赴后继、英勇杀敌的悲壮历程才开始揭示于民众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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