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往事（二）

（1）吃莜面

草原生活每日两餐，每天早上羊油烙饼，吃饱后干活去。而下午四点来钟开始准备晚饭。那时侯过日子吃一顿是一顿，从来不想下顿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烧的，所以各个包里的男知青都凑到一块吃饭。钟点一到，大家起身统一行动。当时，我们住在大队办公室东南边一里多地的蒙古包里。大家从大队办公室出来后，呈一字形分散排开往蒙古包方向边走边拾柴火枝及干牛粪。这草原上真是饿不死人，六七个人一路捡来足够做一顿饭的。

而后，大家非常默契地分工。有提桶打水的,有烧火和莜面的·····而我经常是背着书包骑马出去采蘑菇。这草原上的鲜蘑菇和羊肉干做出来的汆儿实在是当时的美味佳肴，和莜面搓搭档是绝配。而我们就不做莜面搓了，那实在太麻烦也吃不饱，就直接擀成饼切成条，每根都有小手指那么粗。

很快，蘑菇羊肉汆儿做好后倒进盆里，蒸好莜面后大家就迫不及待地添肚子了。从早上吃完饭到下午已经七八个小时没进食了，大家都饥肠辘辘的。每个人都抱着一碗莜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速度极快。吃饭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吃相极不雅观。大家都知道要抓紧时间吃的重要性，否则很可能会少吃一碗。每个人都给自己碗里盛得冒尖。蒙古包里只有稀里胡噜的吃饭声。各个都不示弱。边吃边数着数儿，没人少吃，每个人都能吃七碗。最少的吃六碗半，这碗就是牧区喝茶的蓝边碗。吃饱饭后，大家才开始说话，嘴终于有功夫了······

（2）我的牧羊犬

我的牧羊犬是一只当地的四眼狗，老乡叫‘卡灯脑海’。69年春我从老乡家抱来的。牧民取名‘班巴啦’，意思老虎崽儿。然而，这只狗的性情温和老实与牠的名字却截然相反。记得牠小的时候，有一次躺在蒙古包门口睡觉时过来一只小山羊用角顶了牠一下，吓得牠吱吱的直叫唤，加着尾巴逃跑了。

‘班巴啦’长大后也从不和别的狗打架，只是尽职尽责地看护着羊群。曾经有一天早上，羊群静悄悄吃着草离开蒙古包向山坡走去，我们当时没发现，‘班巴啦’却悄悄地跟在羊群后边。当我骑马追过去后，牠才离开羊群。每当冬季风雪交加的夜晚，‘班巴啦’总是围着羊群叫个不停。这叫声使狼群不敢靠近，也使我们心里踏实许多。真是一条职业牧羊犬。记得有一次冬季在坝前老乡帮我们搬家，到下午四五点钟，我赶着羊群到家时，老乡急不可待地跟我说‘班巴啦’死活不跟他走，让我赶快去接。我当时不顾一天的疲劳，当即翻身上马向旧营盘飞奔而去。路程足有二十里路，骑的马是我最得意的枣红马。当天擦黑时我终于赶到了旧营盘附近的一个山头上，远远的我清楚地看见‘班巴啦’在黑暗之中趴在废墟旁。我被‘班巴啦’的忠诚深深地感动了。我骑马站在山头上大叫一声‘班巴啦’！‘班巴啦’在绝望中突然听到了我的呼唤后，飞速地向我跑过来。追上我时牠兴奋的吱吱直叫。黑暗中，我带着爱犬向家飞奔而去。

然而，‘班巴拉’也有让我生气的时候，也是冬季在坝前，当时老乡们都搬走了。荒漠草原上只有我们的蒙古包孤零零的，那天白天我放羊时和狼遭遇。当时，‘版巴拉’就在我的身旁，我还暗暗地高兴。悄悄地指挥着狗去抓狼。然而，‘班巴拉’却无动于衷，只是一个劲儿的向我摇着尾巴。这时，狼已经扑进羊群，我只好独自一人冲过去。这次损失了两只大绵羊。等我气急败坏地想拿牠撒气时，‘班巴拉’冲我边摇尾巴边跑，我也只好做罢。

几年后，我当马倌了，‘班巴拉’离不开羊群，只好随着羊群给牧民了。每当我想牠时，特意骑马跑了百十里地外的浩特去看牠。牠一见到我就扑过来和我亲热之极，还不时的发出难过的叫声，这狗真的通人性啊。

（3）我所经历的那场草原大火
 
    1971年的春天，我们的羊群刚从坝前走场回到队里,就立即进入了春季草场，为接羔做好准备。清明前后开始接羔，每天放羊途中总会不断地有母羊产羔，羊倌要在母羊认完羊羔后迅速地把羊羔送回浩特，然后再立即返回羊群。如此骑马奔波，忙得不可开交，一天下来不知要往返跑多少回。忙碌了几个星期后接羔进入了尾声。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来临了。

我们的春季草场在大队的‘戈斯克’盆地，依山伴水风景秀丽。那天清晨，天上浓烟滚滚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经验的牧民说：不好了，草原着火了！火情就是命令，当即我们几个知青包的羊倌们骑着马迎风向着火的方向奔过去，企图打火。当我们骑马站在山顶上往北一看全身毛骨悚然全都傻眼了。滚滚的大火似千军万马奔腾由北向南浩浩荡荡顺风而过势不可挡。东边的宝日格斯泰牧场早已是一片火海了。而我们队是在宝日格斯泰牧场的西边，大火在顺风往南的同时也在逐渐地往西蔓延，我们的处境岌岌可危。然而，我们仍然向火边奔去试图打火，被牧民老乡阻止了，老乡让我们回去保护羊群。这时，我看到各种野生动物被火驱赶着聚在一起在火边上惊慌失措地跳跃着，牠们当中有黄羊袍子，还有狐狸和狼······，足有百来只。无心观看只好悻悻地回浩特想方设法保护羊群。这时大火在我们东边还有几里地。晚上，大火离我们包越来越近，一个知青赶着羊群往西边的河边去了。我留下来保护蒙古包。深夜，大火离蒙古包只有几百米了。我把毛巾浸湿后揣进怀里，做好最坏的准备。

然而，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我忽然发现不远处夜幕中有几辆大卡车打着大灯开了过来。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四十四团的兵团战士赶来了。我喜出望外，立即骑马奔了过去。引导着卡车来到我们浩特，战士们一到，立即下车拿着扫帚铁锹冲向山头。勇敢无畏的战士们高喊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口号，前仆后继，扑向火海。那感人的场面之壮烈不是能用文字能够描述的。他们不愧是祖国人民的好青年！让我们向伟大的兵团战士致敬！这是什么精神？

火终于被英雄的兵团战士扑灭了。集体的羊群保住了。第二天，草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被大火烧过的草原漆黑一片。之后不久，听到了来自四十三团的噩耗，有69名兵团战士在扑救大火的战斗中英勇牺牲。大火无情地结束了他们年轻的生命。如今，40年过去了，每当我回忆这段历史时心情都十分的沉重。让历史记住这69位英雄烈士，烈士的英魂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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