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山 :一个北京女知青的悲惨命运 (附:徐宗堂:悼艾农) 作者:老例搜集


 

  一个北京女知青的悲惨命运

作者:王永山 

来源:世界华人周刊http://www.worldchineseweekly.com/weekly_cn/article/show.php?itemid=14887
 
这天我正在大队合作医疗站值班,看看没什么事就准备回家了。突然大队会计急匆匆地跑来,喘着大气说:“小王,李营长从公社打来电话,让你马上赶到公社供销社去救艾农。”我一听急忙问:“艾农怎么了?要是病了公社医院不是有大夫吗?”他忙说:“不是病了,是爬上供销社的大铁门不下来了,已经好几个钟头了。李营长让你马上去帮着劝她下来”。我说:“好!我这就去!”我急忙锁好了合作医疗站的门,抓起外衣,骑上自行车就急匆匆地往公社赶。这是我当赤脚医生三年来遇到的第一次不是为看病去救人。

这已是深秋的黄昏,内蒙的天气已经是穿上棉袄的季节了。艾农爬上供销社的大铁门不下来已经好几个钟头了,天黑前要是不把她救下来,在大铁门上冻也会把她冻坏的。我脚上加了劲儿,冒着凛冽的北风向公社骑去。

艾农是1968年由北京第一批下乡到我们大队的知识青年。她原名叫艾莉丽,因为下乡后表示要一辈子做农民的决心,才改名叫艾农。下乡后表现很积极,被我们县评为知识青年扎根农村干革命的模范。我们天津知青比北京知青晚来了一年,记得我们刚来时在公社召开的欢迎知识青年大会上艾农还代表北京知青发言,欢迎我们也来到乌兰图克公社(即红旗公社)让我们一起在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一颗红心献给党,永远做扎根农村干革命的知识青年。后来她为了以实际行动表示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的决心嫁给了我们大队民兵营长李根田。

可也就是我下乡插队两年多的时间,由于工业建设需要,知识青年被选调到工厂去接受锻炼,所以从1972年开始陆续有呼和浩特市、包头市、乌海市的工厂来我县招收知识青年当工人。在邓小平同志复出后开展了一系列的整顿工作,各大学也开始招收知识青年上大学。当时由公社推荐表现好的知识青年参加。北京知青由于来得早表现得较好,就有一批北京知青被选调上大学或到工厂工作。艾农每次都是欢喜地去送同学走,回来后就哭得不能控制。这时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虽然她下乡后表现最为突出,还是知青模范标兵又入了党,但每次选调都没有他的份儿,理由是她已经结婚了。这对她造成了极大的精神伤害。终于在一九七二年夏天送她最要好的一位同学回北京上大学回来后悲伤过度,不能控制情绪,精神失常了。我们大家都为她感到十分惋惜,但又爱莫能助。这一次就是她去公社找书记要求上大学不能如愿后就爬上了公社供销社的大铁门不下来了。

当我急匆匆赶到公社时远远的看到供销社门前围了很多人在看热闹。我当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把我们知青当耍猴的了嘛。我急忙赶过去对蹲在墙角的李营长说:“你马上把这些围观的社员赶走,不然我也救不了她”。他听了以后一愣,然后明白过来就赶老乡们都回家去吧。我走到供销社门前看到艾农是骑在顶上有尖的大铁门上,一言不发,眼睛发呆,久久地望着北方。我急忙喊她:“艾农!我是王永山,你家的娃子发高烧,已经不省人事了,你赶紧下来去救孩子啊!”她一听孩子病得很厉害,慌忙地想往下跳,我和李营长急忙劝她慢点别往下跳,但她这时腿脚已经麻木了,还是从大铁门上跌了下来。好在是摔在黄土地上没有摔坏,我帮着把她扶到自行车后座上,李营长推着她往家赶,还一个劲儿的谢我,不是你来天黑她也不会下来。

艾农的病李营长也曾带她到呼和浩特去看过,吃了一些药后病情有所缓解,好的时候她也和正常人一样下地劳动,带孩子做饭,但再也听不到她爽朗的笑声了。以后有知青选调的事大家都背着她,生怕刺激到她。这样相对平静了一段时间。当她怀孕生了第二个孩子时病又犯了,而且犯病一次比一次严重,后来又治了很长时间才又好些。农村没有什么娱乐,每天除了下地劳动,做饭吃饭,天一黑就是睡觉,为的是省些灯油。七四年艾农又怀孕了,每天挺着大肚子还下地劳动,因为她家娃多需要挣工分养活。

我记得她生产是在那一年的腊月初,天寒地冻的,井栏上堆起了冰坨。艾农在生产后病又犯了,生产后的第三天就自己到井台上去打水,回去后就发起烧来。体温高达39.8度,而且高烧不退。当李营长来找我时,医疗站的人都埋怨他,怎么能让产后三天的老婆去担水。他说谁让她去了,一个看不住她自己就往外跑。李营长对我说:“另外一个回乡赤脚医生去给她打针她不让,非得让你去给她打针。说别人根本不会看病。你就去一趟吧!”我和李营长来到她家,家里除了一个躺柜,炕上堆了几床被子,家里空空荡荡,只有炉里的火才给这个家里带来了一些温暖。我问李营长家里怎么混得这样?他说:“每年挣的工分除了分的口粮,剩下的就都给艾农看病了。”我不由得叹息。我给艾农打了针,配了药让她服下,嘱咐她不能再往外跑,这样对孩子、大人都没有好处。她吃过药喝了些水,脸上才有了些红晕。我说的话她虽然点头,好似听懂了,但眼睛是痴呆呆的,没有一点神。我又嘱咐李营长好好照顾她,李营长安抚好她才把我送出来。

艾农的病越来越重,时常听到她又跑出去又被找回来的消息。这种病在当时还没有很好的办法控制。终于酿成了悲剧。那是在腊月末的时候听说艾农跑丢了,李营长急得不得了,还以为是快过春节了,她带着未满月的孩子回北京了。李营长找到艾农北京的家里,家里说她并没有回来。李营长又到选调到呼和浩特、包头的知青那里去打听,也没有艾农的消息。这时春节已经临近了,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炖猪肉、炸年糕。而李营长一家人哪里还有心思过年,一家人坐立不安,到处打听。终于从到后山(后山即牧区)拉羊粪的车把式那里打听到:十多天前听说有一个妇女抱着孩子往后山去了。李营长兄弟二人急忙往后山赶去。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围在火炉旁包着饺子,说着一年的收成,谈着明年的打算,高高兴兴过大年的时候。

李营长兄弟二人回来了,带回的艾农的不幸消息:艾农当时抱着孩子到后山迷失了方向,又无处投靠,最后娘俩就冻死在一处房圐囵里。一位好心的放牧老汉怕娘俩的尸体被野兽吃了,就用柴火把尸体焚烧了。李营长不相信他们真的死了,就在圐囵里发疯似的寻找,终于在灰烬中发现未烧尽的棉袄的残片,这些残片就是艾农和孩子穿的衣服上的。李营长悲痛欲绝,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这样离他而去了呢?他兄弟二人收拾了艾农和孩子的骨灰在万家灯火的除夕夜回到了冰冷的家,这个年他们一家人可怎么过啊!

附:作者为和平区政协委员、内蒙知青

 

 悼艾农

作者:徐宗堂

六月飞雪中窦娥指天斥地,
    炎炎烈日里艾农迷惘的哭泣。
    稚嫩的双臂高擎神圣的典籍,
    生活中却处处碰壁。
    家人、学友、丈夫一个个远离,
    火热的社会竟这样孤寂。
    富饶的八百里河套米粮川,
    哪里才是你最后的归寄?
    隆隆列车的青春旅伴,
    踏下一串串短暂的足迹,
    唯有你滴滴鲜血化作棵棵白杨,
   护卫着荒凉的戈壁。

注:徐宗堂:65年到内蒙临河插队老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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