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忆往】:奔向草原·广阔天地 作者:牧雨


 

【草原忆往】:

奔向草原

1968年8月,我以知青的身份去内蒙插队,直到1976年1月返京,前后在锡林郭勒草原上度过了8年的岁月。这8年草地生活在我的身体和心灵上留下的深深烙印,至今难以磨灭,并注定要伴我终生。

与一些同龄人不太一样,即便人生中也曾坎坷蹭登,也曾头破血流,但自始至终,我从未把这段经历看作是人生的一段劫难。我并不打算在这里讨论上山下乡运动给我们这个民族和国家带来的深远影响,但就一个青年人的性格形成而言,我从来都把它看成是一件值得骄傲、值得炫耀的人生经历。

我想,这应该与我此前的教育背景有关。那个时代对青年人的性格教育总体上来讲是积极的。传统经典中“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目标,共和国缔造者们的革命理想,以及前中外文艺作品中的英雄形象共同发生作用,让我这个从小在大城市里成长的孩子,充满了英雄主义幻想和投身未知世界的探险精神。虽然从来也没有梦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英雄,但一心渴望进入英雄们的传奇境界,并乐于为此而有意地锻炼自己。

牧雨这个笔名我已用了很长时间,它有两重含义:一是“栉风沐雨”,希望经风雨见世面,在环境中锤炼自己;另一个则是“耕云牧雨”,希望能够尝试驾驭环境。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不满足于大串联期间仅仅坐着火车匆匆奔走于大城市之间,而是选择了徒步的方式,和两个小伙伴一起,打裹腿,穿草鞋,身背行李,手握梭镖,穿越了大、小凉山和金沙江大峡谷,从成都一路走到昆明。虽然未能最后完成我们自己设计的全部“长征”计划,但与今日的“背包族”相比,其心灵感悟仍是不可同日而语。惟一令人遗憾的,是未能留下记录当年过眼事物的形象资料。

怀着未曾完成全部“长征”计划的遗憾,一旦发现了有可能去内蒙草原插队,我自然全力扑了上去。当时学校里闹“派性”,主管分配的革委会主任偏不批准我的申请。这更激发了我的决心,随即放出话来:“我能从四川走到云南,也就能从这里走到内蒙。要是真的批不下来,我绝对不会坐车,看我一步一步走给你看”。每天泡在锡盟代表团驻地,从早上7点直到夜里12点。还当场表演了一出写血书的把戏,虽然俗气了点儿,可为了达到目地,也就顾不得了。最终感动了内蒙来接人的干部,自作主张同意了我的要求。最后虽说和学校的知青大队一起上了火车,但我可不算是学校送出去的人。

就这样,我迈出了人生重要的一步,开始了我8年的草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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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阔天地

出发的那天是1968年的8月13日,正好是毛泽东登上天安门城楼接见红卫兵的纪念日。天气阴沉得厉害,北京火车站内外人头攒动,送站人数之多是今天的人难以想象的。因为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所以但凡是做得到,知青的亲属差不多是倾巢出动,前来送别。与人数相比,车站内的嘈杂之声并不算过分,多数人好像只是在低声叮咛,神色多少显得有些怪异,只有高音喇叭里不间断播放的革命歌曲,提示人们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只是到了火车开始移动的那一瞬间,才突然听得车厢内外一片大哗。我因为身份不同,出走不易,火车开动时心情反而一派释然。看到身边人们的浓浓别情,多少觉得不大好意思。

我们的目的地是锡林郭勒盟的西乌珠穆沁旗。从北京去西乌旗分东西两路,西路走张家口经锡林浩特,我们走的是东路。当年去西乌的路没有今天这样好走,前后竟需要三天的时间。火车要先到承德,换车以后经辽宁西部的叶柏寿到内蒙昭乌达盟的赤峰,然后再换乘上运货的卡车,向北途径林西,就到了那道分割农牧区的大坝。按当地人的说法,分别将农区称为“坝前”,牧区称为“坝后”,或是“坝上”。十几辆卡车七折八弯终于翻到了坝上,眼前豁然开朗,从这儿起就算进入草地了。

哇!好大的天地呀。

初秋的草原一派浓绿,渐远渐蓝,最后化作一线淡紫,与天际相合。飒风扑面而来,合着骄阳的温度,有力地熨在人的脸上。车队开到了离白音宝力格公社(今天的白音宝力格苏木)不远的地方,不知是谁最先发现的,前方天地之间,牧民们前来欢迎的马队一线铺开,卷地而来,转瞬就扑到了眼前。旋即又掉转马头,随在车队两翼继续狂奔。马背上的男女骑手肤色黝黑,服色浓艳,神采飞扬,身手矫健。跨下骑乘的骏马鞍辔鲜明,四蹄生风。我看得清奔马狂乱的眼神,雪白的牙齿,和嘴角溢出的口涎;在奔雷也似的马蹄声中听得到奔马的粗重鼻息。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切,真切得令人血脉喷张,忍不住要张口狂呼:“大草原,我来啦!”卡车还没有驶进街里,所有的人就都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膻气。不知谁的嘴那么损,说是:“这股子味儿,顶风也能吹出三里地”。以后我才知道,那是一股牛羊肉、奶制品,以及燃烧牛羊粪的混合气味。然而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仅仅一个月后,一直到我离开草原,我再也闻不出这个气味了,哪怕是把鼻子贴在这些东西上也是一样。人的适应能力真是不得了啊!

内蒙古的行政区划与内地大致相仿,只是使用了蒙语名称而已。其中的“盟”相当于内地的地区,“旗”蒙语亦称“和硕”,相当于内地的县,下面还有相当于乡的“苏木”,和相当于村的“嘎查”。不过在我们下乡的年代,苏木与嘎查是和全国一样的,通称为“公社”和“队”。

当晚,我们宿在了西乌珠穆沁旗政府的驻地巴彦乌拉镇。“乌珠穆沁”本是蒙古族的古老部落之一。据《内蒙古自治区地名志·锡林郭勒盟分册》载:成吉思汗16世孙图罗博罗特由杭爱山徙牧戈壁南,他的第三个儿子翁滚都拉尔开始称所部为“乌珠穆沁”,蒙语意为“葡萄山人”,因为他们原在阿尔泰山脉葡萄山一带驻牧,故名。乌珠穆沁草原是我国最丰美的草原之一,古代的东胡、乌桓、鲜卑、匈奴、突厥、契丹等草原民族都曾在这里游牧生息。1986年还曾在吉林郭勒苏木境内发现了长约1000米,高约1米的古代城墙,经考证认定为东汉时期匈奴人所建。清代初年,正式设立乌珠穆沁左、右翼两旗,乌珠穆沁右翼旗俗称西乌珠穆沁旗,几经沿革,直至今日。旗政府所在地巴彦乌拉镇原名王盖庙,1966年才改称今名。在蒙古语中,“巴彦”意为富饶,“乌拉”意为山。改名的直接起原,必为政治原因无疑。

根据乌珠穆沁在线(http://www.wzmq.ccoo.cn/)披露,如今的西乌珠穆沁旗资源环境如下:

1、气候资源:西乌旗地处大兴安岭北麓,蒙古地槽西缘,属中纬度内陆区,大陆性气候明显,年平均日照时数2894小时,昼夜温差大;年平均降水量300毫米以上,雨热同步,年平均风速为4米/秒,本地有利于发展风能、太阳能,而且是发展草原畜牧业和草原旅游业的理想之地。

2、土地资源:西乌旗土地总面积22960平方公里,其中:山地面积占24.9%,低山丘陵占27.7%,波状高平原占40.5%,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不足4人,大有发展潜力。

3、水利资源:西乌旗地表、地下水资源十分丰富。境内有较大河流14条,其中主干流7条,总长度1789公里,总径流量15980万立方米。全旗有大小湖泊326个,山泉60处。地下水年可采量达1.5亿立方米以上,水资源充沛。

4、牧草资源:西乌旗可利用草场面积有20290平方公里,占全旗土地总面积的88.37%,草场类型有草甸草原、典型草原和半荒漠草原。饲用草种有近300种,草场质量属良质中产型,年产饲草15亿公斤,适宜发展畜牧业。

5、林木资源:西乌旗有林地面积4.85万公顷,灌木2.6万公顷。树种有白桦、蒙古栎、山杨、青杨、落叶松、榆、柳、柠条等38种。林种有天然次生林、灌木林、经济林和防护林。

6、畜产资源:西乌旗牲畜总头数为260万头(只),位居全自治区第二。年产牛羊肉2.48万吨,牛羊皮张116万张,绵羊毛1765吨,山羊绒139吨,鲜奶4.20万吨。牲畜品种有夏洛来、草原红、安格斯、西门塔尔、海福特及黑白花牛;乌珠穆沁肥尾羊、乌珠穆沁白绒山羊、内蒙古细毛羊、蒙古马、驼等。2003年通过了乌珠穆沁肥尾羊原产地标记注册,2005年乌珠穆沁羊肉被评为内蒙古著名商标,正在积极申报“全国驰名商标”。

7、野生动物、药用植物、经济植物资源:西乌旗的野生动物主要有百灵、野鸡、斗鸡、天鹅、地卜、野鸭、灰鹤、鸿雁、狍子、黄羊、旱獭、草兔、马鹿等珍禽异兽,黄芪、知母、青苓、防风、甘草、白芍、柴胡、车前子等药用植物;蘑菇、蕨菜、金针、山韭花、苦菜、山杏仁、山丁、山地黄等经济植物。

8、矿产资源:西乌旗矿产资源十分丰富,不仅种类繁多,而且蕴藏量较大。已发现的矿产资源有煤、铁、镍、铜、铅、锌、钛、钨、银、锰、大理石、花岗岩、萤石、石油等。其中,白音花煤田探明储量达141亿吨,为优质低硫褐煤,已被国家发改委列入“十一五”期间重要能源化工基地。西乌旗地上地下资源十分丰富。

今天看来,自然资源部分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发生变化的只是第6条畜产资源的数量,以及土地资源所涉及到的人口数量。

西乌旗人口至今不足10万,当年就更少于这个数字。根据我个人的多年体会,西乌旗的人口,按其来源、职业、居住区域大致可分为三类。牧民是人口的主体,以游牧的方式分布在广袤的草原上,其中包括世居乌珠穆沁的蒙族牧民,也包括从其他地方迁徙而来的蒙族牧民;第二部分是常住旗、镇、苏木(当年称公社)的居民,其职业包括公务员、教职人员、医护人员等各类公职人员及其家属,以及工人、商人等城镇人口,其来源和民族成分不拘一格,所占人口比例虽然不算很大,却是社会运转不可或缺的成分;第三部分人口成分当年被称为“盲流”,指的是未经正式移民而自行迁徙的人口,旗镇、苏木,各个嘎查都有分布,人数不算很少,在嘎查内的此类人口基本上不是从事牧业生产,而是从事大车老板、木匠、皮匠、厨师等需要专业技能的职业,那些没有特殊技能的人口就在“农业队”或是“饲料基地”的名义下,或是盖几间土房(蒙语称“白兴”,就是史籍上说的“板升”),或是种点儿庄稼,随时打点儿零工,社会地位不高,属于边缘人口。

当年的巴彦乌拉镇只有一条十字街,建筑样式与坝前的小镇没有明显区别。几乎见不到楼房,少数的砖混建筑明显是政府用房,其他的大都是以泥土为材料的干打垒平房。比较显眼的,是镇子西北的那座王爷庙,虽然空空落落地显出破败气象,但明显高出周边的巨大体量和突兀半空的飞檐斗拱,仍可使人想象出它当年的辉煌。与坝前的市镇相比,街上明显没有那么多人,也没有那么多车。宽阔笔直的大道中间,只有牛车在悠然漫步,牵着牛车的,多半是进城采购的牧民妇女。偶尔会有几匹快马疾驰而过。全城只有一座百货商店,若不是看见门前停着的那几辆牛车,闻到店堂空气中弥漫着的砖茶气味,看不出这是牧区的商店。

已经想不起当晚是怎么入睡的了,自打经过了徒步串联,还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入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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