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腊河历险记】:(二)在滔滔洪水面前 作者:梦回山枕


 

【南腊河历险记】:

(二)在滔滔洪水面前

1975年勐捧地区遭受的特大洪水灾害。“全场有33个单位被水淹没。。。。。。橡胶林和梯田被冲得七零八落,苗圃完全被冲毁。1974年末,(勐捧农场)橡胶累计实存面积20,084亩,1975年一场大水冲去四分之一。”(摘自张宁1998年的《勐捧模式研究》)正是这场洪灾,让我再次和南腊河较量,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

当时,我已调入勐捧农场,在钱明达场长手下当宣传干事。七月上旬,南腊河上游的勐腊地区连日暴雨,致使河水猛涨,山洪暴发,冲垮了水坝,南腊河下游的勐捧坝子一片汪洋。(在西双版纳网上发现记载:1975年7月17日勐腊降雨量173毫米,河水猛涨,南腊河中下游农田被淹一万多亩)沿南腊河边的农场的场部生产队虽处于地势较高的山坡上,同样受到了洪水的严重威胁,随时有被淹没的危险。

钱场长忧心忡忡,通讯已经中断,无法与总局分局取得联系,急着找人去勐腊发电报,寻求支援。我当时正巧在场,我对场长说,让我去吧,我一定把电报发出去。凭着平时对我的信任,钱场长看了看我,说:“好吧!让刘瑞开车送你去勐腊,能开到哪儿就开到哪儿,无论如何,要把电报发出去。”

勐捧农场建在距勐腊县30、40公里的勐哈三岔路口上,开车只要一个多小时。刘瑞是北京知青,钱场长的专职司机,一辆吉普车他总是收拾得锃亮锃亮、干干净净的。这次刘瑞二话没说,立刻和我一起上路了。吉普车在奔腾咆哮的南腊河边的公路上疾驶,道路泥泞,有的地方已出现塌方。刘瑞小心翼翼地开着,绕过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块,淌过一个个水洼。大约走了三分之二的路,前面的塌方几乎将路面堵死,刘瑞下车看了看,对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我跳下了车,向刘瑞摆了摆手,就疾步向勐腊奔去。那时的我,好像不懂得什么是“畏惧”,只是一个心眼,要完成任务,不管代价有多大。我气喘吁吁地几乎是跑到了勐腊,找到了邮局,把电报发了出去,又急忙赶回了场部。(至于完全是一个人走回来的,还是刘瑞等着我,把我带回来的,已经记不起来了。)

回到场部后,我向钱场长作了简单的汇报,又碰上场领导开紧急会议。七、八分场告急,有的连队已经进水,被淹,场部决定由负责生产的韩宝祥副场长带着几个人下去,查灾情,就地帮助抗洪救灾。韩是58年部队下放到农场那批转业军官,北方人,直率敦厚,像个弥勒佛,对人很慈善。平时我和韩副场长的关系不错。我对韩说,带我去吧。韩副场长哼了一声,说,你跟我们去干啥?我知道他嫌我是个女的。我执拗地坚持着,还是钱场长为我打了圆场,让韩把我带上。这样,我不顾刚从勐腊回来的疲劳,又爬上了拖拉机,和韩副场长一行人上路了。

韩副场长曾在13军39师117团当过兵,打过仗,有着军人的作风,我们跟着韩,把七、八分场所有处在洪水的围困之中的生产队跑了个遍,一会儿爬到山上,一会儿又来到水边,分析灾情,布置抗灾措施。亲临第一线,一来亲眼目睹了灾情,二来可以现场组织抗灾。生产队对场部领导能及时赶来,指挥抗灾非常感动。我跟着虽然只是打打杂,帮把手,但学到了很多平时学不到的东西,尤其是亲眼目睹了韩副场长那种果敢刚毅雷厉风行的领导作风。

七、八分场的救灾组织工作刚刚有了头绪,我们频频接到了场部告急的消息,洪水已直逼场部各直属机关,农场仓库已开始进水,韩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决定,马上赶回场部。

拖拉机调转头,开始向场部赶路。这时的南腊河波涛汹涌,漩涡翻腾,河面比平时要宽出了好几倍,浑浊的河水怒吼着,席卷着大树、牲畜、房屋、家具、迅猛地向下游冲去。眼见着山上的树木被洪水连根拔起,接着就是轰隆隆的巨响,树和山边的土层一并倒进了水中。山上十几间的一栋草房,眼睁睁看着洪水慢慢地将围墙漫过,不一会儿就只看得见草排盖的屋顶,这屋顶渐渐地在水面上浮起来,随着被洪水推进了激流之中,开始,那长长的草房顶像条巨龙,在水中浮着甩着,不久,就被甩成了一截一截的,七零八碎,最后,巨龙全然消失,为洪水完全吞没。看着洪水恣虐发着疯,似乎要将整个世界吞进去,那心情真有些颤栗。

洪水已漫上了公路,好在是拖拉机,还能在有水面的公路上跑一阵子。开到了七分场时,拖拉机停住了,前面的公路已经是一个大水塘,那是一个两座山的交界处,洪水和山上下来的雨水汇合在一起形成的,水流很急,还有一个又一个的漩涡,不知有多深,拖拉机看来不能前进了。

韩副场长断然下了命令:下车,我们就是游回去,也要赶回场部!随后,了解了一下大家的水性,除了我是个二把刀之外,其他人都说没问题。有人从拖拉机上拿下个轮胎内胎,让我套上。大家一个个地扑通扑通地跳进水中,韩副场长游在前,一手拉着轮胎,一手划着水,嘴里还在指挥,“一、二、三”喊着号子,为的是行动一致。几个男同志围在轮胎边,年轻力壮的在离河近的一边,年长的,在靠山近的一边。大家跟着韩副场长,一、二、三地喊着,推着我和轮胎向前游。几十年后,秀华回农场时给我带回了几本农场回忆录,其中有本1994出版的《碧海洪波:勐捧农场回忆录》。书中有篇韩宝祥副场长后来的党委书记的回忆录,韩口述,别人代笔,题为“一路坎坷一路歌,一山新绿一片情”。(文字不敢恭维,不像老场长的口气)韩在文章中也提到那天的情景,文章中写道:“那阵势不禁使我想起了当年战争岁月向敌人阵地发起总攻的情景。在洪水中,我们相互关照,女同志走在中间,两边由男同志扶着,年轻的又扶年长的,大家呼吼着奋力向前。”可见韩对此有着深刻的印象,但所谓由男同志扶着,我想或许韩记忆有差,或者是笔者有误,如果是在水里走的话,我是不会用人扶的,更何况几个人推着轮胎,扶助我渡过湍急的洪水的情景,深深地铭记在我的脑海里。

洪水几次都想把我们推向南腊河中心去,大家不畏艰险,与洪水较量,一起喊着,齐心协力游着,推着,努力挣脱出激流,尽量一起往山边游,那口号声,波涛声,犹然在耳畔。我紧紧地抓着轮胎,双脚使劲地游着,为了给大家减轻些负担。我对身边拼力为我付出的男同胞,至今心存感激。游了好一会儿,我们开始觉得水流减缓了,脚也可以着地了,大家终于松了口气。

韩副场长带着我们淌着水,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场部。我们知道自己的家被淹,可谁都没回家,一起又投入了抢救农场物资的战斗中去了。后来听说,运输连我的好朋友小胖子已经把我的行李物品抢了出来。

那次抗洪抢险,我们一连干了三天,通宵达旦,我几乎没睡过觉,实在困了,打个盹儿,仗着年轻气盛,忙忙碌碌地忘我地干着。三天过去了,洪水退了,农场生产、建设、生活物资基本保全,把损失减少到了最低程度。农场开了庆功会,我忙着赶写开幕词、报告、闭幕词等等,记得我在宿舍里写闭幕词的时侯,会议已经在开了,我把闭幕词写好后,想歪在床上闭一下眼,没想到却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盖了件衣服,桌上的闭幕词不翼而飞了。我吓坏了,连忙去找钱场长。原来,钱场长来找我要闭幕词,看到我睡着了,怕我着凉,给我盖好衣服,关好门,悄悄地拿着闭幕词走了。

事后,曾把这三天的经过写给同学,有十几页,如果这封信还在的话,一定会比这篇记忆更生动。不过,即便时过境迁,我们的记忆不全了,但是,在生死面前,大家休戚相关同甘共苦,那种友谊情感是末齿难忘的。

韩宝祥场长和原四分场场长蔚知仪,我最为敬重的两位农场老干部,现在都已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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